血腥的氣息順風彌漫,對面的狼眸顏色暗淡了幾分,頭狼提頸望月長嚎,狼群在它的帶領下收斂鋒芒絕塵而去。
“察言觀色。”唐頌望著群狼的暗影,氣喘籲籲:“這狼被他們養成人精了。”
周宸、劉奎扶她起身,唐頌撐著刀站起,似乎還能嗅到狼嘴裡滲透出的那陣腥風,見她皺眉凝視遠方,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狼群之後還有一幹人馬,旗幟張狂,駐紮寒宮之上。
狼頭纛!那是北狄突厥的旗幟。
“草!”劉奎罵道:“這幫孫子!敢在你太歲爺爺頭上動土!”
漸漸的,遠方濃厚的陰翳退散了,月宮中寂然無聲,似乎沒有來客到訪過。這時身後傳來馬蹄聲。
甘州都督周志接收到烽火傳達的訊息,帶了一衛人馬前來增援,聯袂而來的是安邊侯唐鈞。邊將之間有默契,僅看到兩頭死狼,眼神相照,便心領神會。
唐鈞下馬走進妹妹,輕撥她的下巴來回檢查,“傷著沒有?”
“人沒傷著,”唐頌垂眼搖頭,把刀身上的血在狼毛裡蹭幹淨,笑得尷尬卻也皎然:“損了兩匹馬。哥哥怎麼來了?”
吐蕃近兩年相對安分,河州歲月太平。甘州有祁連山做屏障隔絕吐蕃侵犯,北面卻頻繁遭受突厥騷擾,唐頌對戰過吐蕃卻未與突厥交過手,於是便自告奮勇前來甘州前線烽堠戍邊,積累行軍經驗。
“人沒事就好,這不換了兩匹狼麼,劃算買賣。”唐鈞把一封信箋遞給她,“長安透過兵驛傳來的聖旨,請你去做官。”
洗去一身血水,狼肉用鹽醃製儲藏,以防再有意外發生,火柵欄一時沒有撲滅,眾人劈了木樁重新構築防禦工事,一直忙到大半夜。
最後兄妹兩人擦把汗,登上烽堠最高處散心,銀河淌在靴底,往前邁一腳彷彿就是月宮的地界。
唐頌開啟了那封信箋:
“準安邊侯府唐頌入京就職。”
筆墨雖短,禦璽之印卻鮮明觸目。看來皇帝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
“河隴今年的軍糧還未到,我去催一催。”唐頌笑道。
“好,”唐鈞頷首:“既然已下定決心,哥哥支援你的決定,走吧,回家。”
唐頌去同甘州都督周志還有烽堠上的袍澤告別,周志把從狼身上剝下來的兩張新鮮狼皮贈給她,她的烽副周宸一把拽了她的手腕往遠處走。
走到甘泉旁,他才松開她,抬手刮刮鼻子,僵硬咳了聲道:“一路保重。”
唐頌往遠處看了一眼又看他,握拳錘向他的胸口,笑道:“跟著都督好好養馬種田,守好咱們高寨烽堠。”
周宸兩臂插腰,垂頭踢著腳邊的沙礫,口吻遺憾地說:“我得跟著我爹戍邊,否則我就給你牽馬,隨你一起去長安。”
“周尚之將來是要做大將軍的人,”唐頌道:“給我唐某人牽馬也太屈才了,邊境需要你。長安何處在?只在馬蹄下。我們會再見面的。”
周宸抬眼,看著她點點頭,“人生再相逢,但願折桂影。祝烽帥平步青霄,前程似錦。”
唐頌仍然含笑:“共勉。”
狼皮從甘州帶回河州,被母親縫在大氅上做了肩領,稍做整頓後出發,那日剛好是中秋,唐頌高居馬背上頂天立地,站在蟾宮的玉階前同安邊侯府的眾人告別。
唐鈞遞上一壺酒和一兜月餅,“本該是團圓的日子,反倒要分別,照顧好自己,一路平安。”
唐頌接過,兩片櫻唇緊抿又鬆弛,似乎想說什麼卻未說出口,終道:“天涼,哥哥帶母親早些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