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半晌又回了一句抱歉。
餘荊島嘆了口氣,沉默地坐在林正強身旁。
小手術時間過得很快,沒一個小時,林挽就被推了出來,他的額發已經被冷汗浸透,黏在毫無血色的臉上。
麻藥的效果正在消退,但更讓林挽難受的是心裡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永遠帶走了。
見林挽沒什麼大礙了,餘荊島才放了心,裴妙聲這幾天在家裡也並不安生,餘荊島讓裴寂照顧好林挽略坐坐便離開了。
雲清帶了剛煮好的趕過來,林挽臉色蒼白地嚥了咽口水,沖雲清咧嘴一笑。
“裴寂,這幾天是不是都要在醫院住,你幫我拿一些平日裡換洗的衣服唄。”
裴寂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衣服助理可以拿,裴寂並不想此刻離開林挽,他不放心。
可林挽眼中閃過的躲閃,裴寂頓時明瞭,他故意要支開他。
“好。”裴寂最終只是點點頭,俯身在林挽額前落下一個輕吻。他刻意放慢了動作,貪婪地呼吸著愛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彷彿要將這氣息刻進肺裡。
浦江的家冷清得可怕,裴寂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緩緩流淌的江水。
暮色漸沉,江面上倒映著對岸的霓虹,那些斑斕的光點在水波中扭曲變形,就像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
他們已經很久沒住樓下了,自從林挽發現這一切後,樓上那間臥室就成了他們共同的牢籠。
一個他親手打造的,以愛為名的囚牢。
裴寂機械地收拾著林挽的衣物,這些衣物上還殘留著林挽的資訊素,讓他想起林挽穿著它們時的樣子。
收拾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裴寂無力地坐在衣帽間的地板上,將臉深深埋進一件毛衣裡,淺淺的茉莉香讓他感到痛苦。
裴寂感到恐懼。
他與雲清之間,林挽終究是要做出選擇的。
磨蹭了許久裴寂才動身返回醫院,途中又遇到了晚高峰,裴寂的心情很煩躁,緊握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車載廣播裡主持人歡快的聲音刺耳得令人作嘔。
雲清厭惡的眼神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把戲。
雲清說得沒錯。
他確實是個極端的瘋子,一個用盡卑劣手段也要將月光據為己有的瘋子。
縱然是誰都不敢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這樣的人手中。
裴寂不敢細想,他知道自己與林挽一年的感情又怎麼可能敵得過他們十幾年的父子情。
他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像是走入絕境的狼,前面是萬丈懸崖,後面是黑漆漆的槍口。
除了死亡,別無選擇。
到了醫院,雲清和林正強已經離開了,只有林挽一個人在床上發呆。
外面又下雪了,被路燈一照,把雪花晶瑩的脈絡都映了出來。
林挽眼眶紅紅的,眼尾濕漉漉的垂著,看起來可憐極了。
“哭了。”裴寂的心髒揪成一團,既心疼又恐懼,他不清楚雲清與林挽說了什麼。
裴寂用手掌蹭了蹭林挽濕漉漉的臉。
“嗯。”林挽的嗓子有些啞,不知道是手術後的反應還是因為說了太多話,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平坦的小腹,“我總感覺他還在。”
“你以後會有孩子的。”裴寂開口道。
林挽愣了一下,沒再張口,轉身背對著裴寂,似乎在和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