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江這才抬了眼,皺了下眉,他長得俊美,氣質冷清,卻常常面無表情,那張好看無瑕疵的臉像是精雕細琢的面具一樣,唯有‘殷成瀾’能讓他動容,也唯有這三個字能撫去他臉上的冰霜冷冽,露出下面剔透鮮活的血肉。
憑他這番毫不掩飾的反應來看,季玉山篤定靈江定然對殷閣主是有不同的感情的,但這會兒他就不明白了,既然暗戀人家,又不好奇人家長什麼樣,那暗戀什麼,暗戀那個名字嗎。
自己絲毫不覺得這句話的因果有啥毛病。
靈江皺著眉,說:“我管他長什麼樣。”停了下,繼續說:“我想見他,問他要不要訓我。”
季玉山開始覺得自己完全不懂鳥了,又覺得自己有點膚淺,與靈江一對比,就顯得靈江格外出塵飄逸與眾不同。
他道:“聽聞令閣中舉辦了什麼大會,我沒聽清,不過殷閣主似乎也參加了,少俠沒見到他嗎?”
提及此事,靈江煩悶的抿了下唇:“嗯,迷路了。”
季玉山無語半晌:“那還真是遺憾。”
靈江嚴肅的點點頭,耷拉著眸子,化成小黃鳥,伸長脖子啄茶碗裡的水喝,看起來失魂落魄。
季玉山見他整隻鳥坐在碗邊還沒碗那麼大,翅膀和爪子縮排肚子下面,失魂落魄的背影特別圓,渾身的羽毛又細又軟,一看就感覺手感很好。季玉山僅看了一眼,就覺得心都跟著軟了。
他心裡思忖了片刻,猶豫道:“你也別這樣,你若是想見他,其實還是有方法的。”
碗邊的小黃鳥冷漠的順帶把碗裡的茶葉也啄了吃了,將目光轉向他。
季玉山道:“我明日還要去見殷閣主,不如你同我一起去?”
靈江盯著他,眼裡格外清明銳利,上下將季玉山掃了一遍,聲音低沉,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季玉山笑了笑,張開雙手,露出空蕩蕩的胸前,向他展示自己人畜無害:“在下姓季,名玉山,湘南人士,一介草民,來此處不過是為了向殷閣主討江湖大盜裴江南的下落,靈江大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靈江舒展了下小翅膀,淡淡道:“尋常人是見不到殷成瀾的。”
尋常鳥也見不到,比如他自己。
季玉山愣了下,臉上一閃而過一抹複雜,他收斂笑容,轉頭從敞開的屋門望向外面,深夜漆黑如墨,寒星在風中顫動,人間一片寂靜。
他一隻手覆蓋到另一隻手背,輕輕摩擦著指節,說:“我來這裡確實是為了打聽裴江南的下落,而至於你說我能見到殷閣主,大概是因為我手裡的某件東西。”
“什麼東西?”
季玉山沉吟道:“我不便說,這是有關殷閣主的,你信我,我不會傷害他,也不會傷害你,更無利用之心。”
有的人說‘我不會傷害你’時,是為了矇蔽,好讓他將來能傷害到你,而有的人說這句話時,就很容易令人覺得他真的不會傷害你,倒不是因為語氣誠懇,氣質真摯,而是……沒有威脅性,弱的一逼。
季玉山就是後者,世間的飛禽走獸對‘善’和‘惡’與凡人的認知不同,對於沒有威脅性、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東西,它們會將其歸類進‘善’裡,不分種類的和睦相處。則與之相對應的,便是有威脅性的天敵,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感情分辨,不像凡人,還辨別個貪婪,假意,虛偽等等,獸類的感情簡單的讓人發指。
靈江並沒有忌憚他有什麼心意,只是單純的好奇,什麼人能見到殷成瀾,或者確切的說,殷成瀾會見什麼人。
得了,說到底,還是為了這三個字。
靈江對他的提議並沒有過多考慮就答應了。
季玉山看起來比靈江還要高興,搓著手站起來走了兩步:“如果殷閣主知道你是一隻有靈性的鳥會怎麼樣?你是不是就能得償所願了?靈江,你可是要見著他了。”
靈江對他的高興覺得莫名其妙,坐起來往門外飛。
季玉山道:“你去哪?天快亮了,馬上就要到明日了。”
靈江撲稜著小翅膀,簡潔道:“睡覺。”
“你還回去睡?我這裡還有房間,你不如……”話沒說完,那隻小黃鳥就消失在了晦暗不明的天色裡,季玉山望著門的方向片刻,嘆口氣將門關上了,轉身去臥房的時候想起一件事:“會不會又迷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