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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宮 (5) (第2/2頁)

為了找一處合口的地方,我以東六宮為主,將每個大殿都嘗了嘗。

我隨身帶了把蒙古小刀。我會先嘗一嘗門。門是建築中首先受到重視的地方,在選材上尤為精心。如果門的味道不好,那麼由此而入的正殿、偏殿、後殿,從一開始便帶著一絲鹹澀的味道。這味道可能是由我的印象所致,但如果印象總揮之不去,便成了整座大殿的味道。所以門尤為重要。我先後嘗了齋宮,奉先殿,成肅殿,寧壽宮,景陽宮,延禧宮,以及黃極殿。像齋宮這樣的地方,我略略舔了舔宮門上的一點木屑,就知道不合口味。齋宮是鹹的。也許正殿的樑柱口感不錯,但既然鹹的印象已經有了,我還是去別處為好。成肅殿是澀的,承乾宮我只吃了一點“德成柔順”,便放過了。那裡每天都有人往來清掃。景陽宮有一點腥味兒,而延禧宮則帶著焦煳味兒。事實上,最合口味的是鐘粹宮,可鐘粹宮畢竟是我的寢宮,如果我吃的目標是梁枋,我便不該以自己的寢宮開頭。總之嘗到最後,我定下的目標是景福宮。景福宮是甜而微酸的,而且位置再合適不過了。

景福宮我吃了兩年。我並不想吃毀這座宮殿。這座宮從建造之日起,算來也有二百多年,梁枋醇香綿長。木材的口感軟而耐嚼。木材與膳食的取材正好相反,膳食無論肉食菜蔬都以新鮮為佳,可木材反而以古老為上。上百年的木料已脫幹水分,日益累積天氣與季節帶來的影響。閃電雷鳴,風暴雨雪,都會在木材中留下味道的記憶。我嘗遍東六宮,發現唯有景福宮是最安寧的,從未遭遇過火災、水患、蟲蛀,以及被改造的風險。所有被改造過的宮殿,味道都是雜亂的,帶有拼湊的什錦味兒。而景福宮更像一座密殿,一直保持著未受驚擾的、連貫一致的醇香。景福宮的梁枋,木質緊密,規格統一,恰如罕見的珍禽。我命人徹底清掃了景福宮,尤其是梁枋部分。梯子不必撤去了,我說。我讓宮女太監候在宮門外,我沿著梯子登上樑枋。我在寬大的梁枋上走動,暗自計算可以吃掉的部分而不危及大殿。後來,我屈腿坐下,從邊沿開始。

當我坐在巨大的木樑上享用時,一時忘了所有的不快。品食美味的確是令人忘憂的好法子,卻不是能讓人記起的辦法。往往在結束時,我都會想到那與我而言至關重要的問題。我是因何而亡,又是如何而亡的?我的記憶裡有一個模糊的區域,怎麼擦拭也無法變得清晰幹淨。那裡充滿了霧氣。

這樣,又過了很長一段日子。一天,韶顏陪我在禦花園的萬春亭裡小坐。我看見珍嬪正路過此處。這一年,因太後壽誕,珍嬪與瑾嬪此時已經詔封為妃,只是還沒有舉行冊封禮。我讓韶顏去請珍嬪來亭子裡小坐。我們很久都沒有說過一句半句的。珍嬪向我問安。我看見她將自己裝扮成一個小仙女。我並不為珍嬪的容貌惱怒,而是為了她的眼神。她似乎在努力辨認我,彷彿剛剛意識到在與誰對話,而我若不叫她,她便視我為空無。她屈膝低頭向我問安,我覺得這聲問安言不由衷,既虛偽又矯飾。難道你真的沒看見我嗎?我問。她倒毫不含糊,只說一心想著為太後六十大壽賀禮之事,竟而忽視了亭子裡還有人坐著,何況,這個時辰,恐怕亭子裡有人坐著,也並不合時宜。不錯,這是宮裡午休的時間,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在午休。珍嬪想要說的,其實是另外的意思。

我看到的,是忽視的態度,聽到的,是“不合時宜”的說辭。這讓我反胃。我胃裡空空如也,我在萬春廳裡小坐是為了等午休的時刻,稍後,我正打算去景福宮用膳。我很想,立即,給這個扮作仙女的小妖精以警告,扇她幾個耳光,或是命其拆去頭飾披散頭發待罪長跪。可我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將手放進嘴裡。這個舉動連我自己都深感疑惑,但是我停不下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這一舉動,將被珍嬪視為愚痴。我吮吸手指,直到珍嬪離去。她背轉身,臉上一定帶著嫌惡和訝異的表情。

她的背影就帶著嫌惡與訝異的表情。

我看著珍嬪帶有表情的背影,看了很久。午休的時間白白浪費了,而我的食指一直放在嘴裡。我嘗到了另一種味道。這是一種複合滋味,帶著甜、鹹,和魚的味道。這味道讓我沉迷,也讓我警覺。我的胃裡空空如也,而我正要用午休時間去景福宮用膳。可是,因為珍嬪的忽視和一句“不合時宜”,我對景福宮裡木頭的味道忽而厭煩起來。我回顧那木質裡有股煙的味道。其實那木材裡倒並未有過煙的味道,而是隨著珍嬪,我的舌尖上湧來一股煙的味道。我急於用另一種味道取代它,我自覺木頭單純醇厚的味道無法遮掩這煙的味道,我需要更為濃重、更為鮮豔與強烈的味道,而此時,我嘴裡正充滿了渴望中的味道。手指的味道。

我打道回宮,坐在鐘粹宮的屋宇下,望著最好的點心和正餐,覺得自己吃木頭的舉動恐怕要停上一段時間。我在吃上有了新的打算。這似乎是一種瘋狂的冒險,可我抑制不住對自己的慾望,這慾望獨自、孤立,含著愛與恨。當天我吃掉了半截手指。半截手指與半截木頭相比較,不僅微不足道,而且口味相差極大,然而,這兩種東西在材質與含義上都所有不同。手指,能讓我更快地得到滿足。一整天,我是在近乎眩暈的安慰與滿足中度過的。我用護指遮掩殘缺的部分,竟然掩飾得很好,沒有人看出,護指裡面是空的。護指裡沒有指甲、指尖,只有一小段殘留的中指。

這是認識自我的開始。順著血與肉連線的脈絡,也許會找到令我更為在意的問題的答案,我記憶中模糊空缺的部分。吃掉的部分不需要止血,包紮。血很快凝固了,殘缺的地方也開始重新生長,進展驚人。我從未發現我不死的身體裡竟然蘊含這股神奇之力,不僅能迅速癒合傷口,而且能重新長出骨頭、肉和面板。這是我不死之軀的有力佐證。而這部分並未含在我的記憶之中,需要重新認識和發掘。我發現了吃手指與吃木頭之間的區別。我吃那些正正規規的木頭僅僅為了單純的味道,也為了單純的安慰。而吃自己卻令我興奮,令我對每一天都充滿激情。後一種吃法區分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我,並表明,我即是我自己一切滿足的來源,一切興奮的來源,以及一切饑餓與飽腹感的來源。我能滿足我自己。

所以,我在宮宴上向珍嬪顯露殘缺的手指,其實不是想給她一個警告,而是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感謝她給我認識自己的機會,也感謝她讓我發覺另一種滋味和食慾。但是珍嬪並不這麼看。她反而認為,這是我對她的警告。

我想,出其不意地,我倒是真給了珍嬪一個警告。警告她的忽視與“不合時宜”。我從珍嬪眼裡看到了畏懼。沒有畏懼就沒有敬重。我從珍嬪的眼神裡終於找到一絲敬畏。透過殘缺,我將她的目光引向我自己。我想她的記憶裡從此便該有我,她的故事裡也不該再繞過我。我不指望皇帝能為所動,也不指望對珍嬪有所震懾。我或者並不能作為噩夢,從珍嬪的記憶裡跳出。可差不多,我的努力已經見效了。雖然大部分時間處在背景之中並刻意隱藏自己,但是,既然我已經讓她見識了我的殘缺,我就不怕她瞭解我,並進一步看穿我的隱私。到了這個階段,事實上,我倒很想與一個人分享我的隱私。而珍嬪恰是最合適的人選。我漸漸向她展露其他被我吃掉的身體部位,欣賞她眼裡的恐慌與迷惑。而在第二天,第三天,又讓她看到,殘缺又恢複如新,所有吃掉的部分都自行修複了。我是宮裡唯一能更新自己的人,而整個後宮,唯獨珍嬪能看出我的不同與新,這一不同尋常的眼光正是我賦予她,主動交給她的。

珍嬪對我的做法的反應,過了一段時間才體現出來。她打算為我照相,將我的樣子記在特殊的紙上。

照相,我們不熟悉。皇帝將這種東西送於珍嬪,我們無以衡量,這個行為是否有悖祖制。照相在宮廷等級之外,是宮廷制度的漏洞,因而,即便太後也不能說什麼。太後在照相這件事上態度含混,是因為太後的注意力全在六十壽誕上,太後一心想過好生日,卻忽略了照相這一新巧稀奇之物。濫用新巧稀奇之物本身就是一樁罪責,可太後還未意識到這一點。但她總會意識到的,我相信。不過,從這件事上看,皇帝真是耗費了心思。皇帝並不理睬太後的警告,反而耗盡心思要與太後作對。這樣做是危險的。所有與太後對著來的想法,都是危險的,更不要說行為了。

珍嬪從一個蒙著布的箱子裡望著我。據說,那是一件可以代替畫像術的工具。因為這個工具,珍嬪可以對我提要求,讓我的臉對著光,讓我一眼不眨地看著照相,讓我坐正,毫不委婉地暗示我,我的背是彎曲的。她從小箱子裡看著我,而我看不見她。她說,單憑這個工具,可以記下這一刻,我的臉。我怯懦地看著小箱子等著被她記下來。可我知道的常識是,人在死去的時候才會想到要畫一張像,才會想要一張像讓活著的人記住自己。除此,她要一張像做什麼?如果不是用來放在靈柩前,我們是不需要一張像的。但是珍嬪說,你需要。

到底是誰需要?珍嬪到底要做什麼?

我被要求看著幾米開外的小箱子。我看不到她。我不習慣這樣被看。也不習慣這樣看別人。我喜歡待在暗處,背景裡,不被看,卻可以隨意看著別人。即便,我有此打算,允許珍嬪分享我的隱私。但此刻,我孤零零,被固定在椅子上,忍受著被看、被注視,而且是在強烈的光線下。我望著她,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我看到的,是一個古怪的機器。我將手放在膝蓋上,手是新長出來的,我將腳收回長袍裡,腳上有些許殘缺尚未長好。我在被看中漸漸鬆弛下來。我並無秘密可言,我不過是不想被排除在記憶之外,不被視為空無而已。我想隱匿我的愛好和殘缺,但我並未打算脫離所有人的記憶,尤其是珍嬪。哪怕是珍嬪。這是一個很小的要求,很容易滿足,關鍵在於,珍嬪是否已經意識到我和我的存在。我在這裡,我想說的無非是這個,我在。我要求她重拍。她拍了三次,我也重申了三次,我在這裡,就在你眼前。我的提醒記在特殊的紙上,我會命她每天看一眼我的提醒。

據說珍嬪的那隻木盒子已經照了00個人被裝進了盒子。甚至連太後也被計劃裝進這個盒子,與服侍她的奴才,與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嬪妃宮眷們裝在一起,這樣做,是極不合法度,也是大逆不道的。

她一言不發,看了我很長時間。隨後,她手指一按,在我們之間燃起一團火光和煙霧。如果她是用照相記下我的話,她也記下了我的手和腳。她可以一言不發。可是火光與煙霧意味著什麼?她沒有問我,為什麼,沒有流露出好奇,疑問,或是探聽秘密的神情。沒有問我吃自己的理由和心得,沒有問我將自己展露在她眼前,所謂何故?沒有問我深埋此間的喻義,沒有問我,我何以是不死的。她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我是不死的。火光之後,她收起照相,說,皇後,照片拍好了。她沒有顧及,我被那一束騰起的火光和煙霧弄亂了。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背離光線,我是被那一束火光和煙霧弄亂了,我想要將自己袒露在我的對手面前的想法隨著煙霧消散。從這一刻起,我發現,她不可能改變對我的漠視,即便我拿出誠心誠意打算與她分享我的隱私。這個想法是愚蠢的。突然散開的煙霧給了我一個啟示。我其實就是火光和煙霧,是她窺視完鐘粹宮後得出的結論。從這一刻起,我認定她是我的敵人,再也無法改變。因而,我要名副其實地報複珍嬪。報複她用照相,再次將我排除在記憶之外。

火氣,總是要發出來的。

因此,十二天後,太後給了珍嬪一個更大的警告。太後摔碎了珍嬪的相機。因為珍嬪用那機器採集被攝之人的靈魂。太後砸碎了那隻裝了三百多個靈魂的黑匣子。有誰不會這麼做呢,當然要這樣做。盡管,我並未有靈魂離去或是重新歸來的覺察,可我認定,珍嬪該得此罰,該得被褫衣廷杖。事實上,在廷杖之前,太後命我去扇那賤人二十個耳光。我準確地執行了這二十個耳光,一個不少,一個不多。我的手剛長好,面板、肉和骨骼都是新的。因而,這二十個耳光扇得十分清脆,十分悅耳動聽。然後,然後,然後,我退到太後身後,將位置留給執行褫衣廷杖的太監。這可是開天闢地一宗大事,比賜死更為嚴重。耳光,加上褫衣廷杖,足夠珍嬪死兩遍了。死,在宮裡我們稱死為駕崩,薨,歿。死對於紫禁城而言是珍貴的,不是輕易就賜予的。賜予最多的羞恥。耳光與廷杖,僅此,就夠要珍嬪兩條命。

太後將奄奄一息,即將晉為妃的珍嬪,降為了貴人。

我如此明確、準確地提醒珍貴人,我的在場。然而,珍貴人的故事裡依然沒有我,她沒有記住出自我之左手和右手的二十個耳光,以及出自太監之手的杖責。周圍圍著那麼些個宮眷,才幾個板子珍貴人就昏厥過去。不是板子和耳光打暈了她,而是羞恥打暈了她。每個人都幫她記住了她的恥辱,也記住了她神昏不語、四肢抽搐的駭人之狀。珍貴人被搬回景仁宮,脫離我的視線,然而我能想象太醫的描述。她抽搐的情形在夜間尤為嚴重,她整夜無眠,心中懊惱。白天,她絕少進食,即便稍稍入睡,也立即從驚恐中醒來。這是一個很重很長的懲罰,有幾次太醫稟奏說,她病勢危重,已經到了用十香返魂丹的地步。可這些都不在她的記憶裡。不僅不在記憶裡,而且,她活了過來。這是一樁奇事。不過,我並不希望她死,我說過,死是珍貴的恩賜。我只希望她記住這一切,記住我。然而,她的記憶卻恰恰舍棄了這一切。就連皇帝的故事裡也沒有我。從此,也許該說從來,他們將我徹底逐出視線,腦際,眼前和耳朵。我站在太後身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我繼續吞食自己,更新自己,我活在我的不死裡。我放棄了珍貴人,即便一年後太後又賞還她妃的封號。我早已知道,皇帝救不了她。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朝鮮

在我十九歲那年五月的一天,皇帝的生父,醇親王,來體和殿向太後稟報頤和園的工程進展。太後對頤和園不能在壽誕前完工頗為不滿。太後命醇親王著人去將頤和園已經竣工的部分畫下來。這一天,由於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我奉太後口諭去為皇後拍照,而與此同時,皇帝正為一則來自朝鮮的電函,在養心殿裡來回踱步。皇帝宣總督李鴻章與翁同龢師傅參議朝鮮綿延的禍亂。

皇帝得到了兩種不同的建議。爭論的焦點不是朝鮮的亂民,而是日本。根據《天津條約》,若大清出兵朝鮮協助平亂,日本將同時出兵。皇帝在養心殿徘徊,一時難以看清鄰國的局面。前些日子沸沸揚揚的河南教民案至今令皇帝憂心。皇帝在三希堂坐下,香幾上擺著一隻無法鳴叫的琺琅彩座鐘,皇帝開啟座鐘的琉璃罩子,用小刀擰開旋鈕,取出鐘表的核心部分。朝鮮的使臣候在驛棧,前日,駐在朝鮮的清軍為朝鮮官軍提供便利,以北洋艦隊的平遠艦和蒼龍、漢陽兩艘火輪搭載朝鮮官兵,從海路開赴全羅道首府全州,又有數百人從陸路協助圍剿,然而朝鮮官軍卻一再潰敗。使臣說,東學黨在各地的信徒紛紛起勢,使舉國三分之二的土地捲入這場混亂。

皇帝放下手中的琺琅彩座鐘,命王商將所有修好沒修好的玩具都歸入庫房。皇帝騰空了三希堂與東、西暖閣後,立時清爽了不少。第二天早朝,皇帝的大臣們依然無法在爭論中取得一致。正反兩方爭論的焦點依然是日本。在我為皇後拍第二組照片之際,東學黨又一次大勝,竟一舉攻克朝鮮被稱為三南重鎮的全州。朝鮮王再次請求大清出兵救援。六月,在我為皇後拍攝第三組照片時,李鴻章向皇帝稟奏說,日本駐天津領事荒川來府中拜訪時直言,“韓請兵,勢須準行,我政府必無他意”。李鴻章說,荒川所言與駐朝專員袁世凱傳來的訊息是一致的。袁世凱確信日本對大清出兵的態度是,“必無他意”。皇帝問,你確信日本果真“必無他意”?確信。李鴻章說。皇帝命李鴻章著手赴朝救援事宜。8日,李鴻章派葉志超、聶士成率淮軍在牙山登陸。

皇帝尚且不知,這一登陸,大清便無法回頭。皇帝因日本領事的一句“必無他意”,被困在了養心殿和乾清宮。

迷宮

從奉先殿西面繞過去,要穿過一片柏樹的濃蔭。我要去的地方是毓慶宮。我想知道,照相是否能將魂魄拍下來。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如果太後滿意我為皇後所拍照片,想必太後會接受我為她拍照的要求。因為照相,我心裡放了很多問題,若是將我想要問的為什麼都列出來,會有一個長長的單子:為什麼每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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