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妄連連點頭,他早就看不慣吳貴妃的做派了:“就是就是,娘娘她——”
意行冷眼橫過來:“我說的是陛下。”
何妄趕緊閉嘴,心裡腹誹著,你又比他好到哪裡去?天一亮,你就不記得昨晚在階下淋的雨了。
言語間,城外的那隊人馬走近了些。意行再次舉起望鏡,他看到了修逸,輕笑,視線一移,被一旁趴在馬背上睡覺的少女吸引。
瞧那模樣和打扮,沒比棚車裡的難民好到哪去,怎麼就專有一匹馬,還能跟在修逸身邊?
意行放下望鏡:“請他們上來。”
何妄領命,瞟了眼那一輛輛棚車裡的難民,問道:“後面這些人……”
“關城門。”意行斬釘截鐵道:“一個都別放進來。”
夜裡風大,吹得城燈飄搖明滅,沒來由地讓人覺得不吉利。
遠遠的,何必就望見了城樓上站了一排人,不是官兵,另有來歷,他對修逸說:“爺,方才城樓上那人好像在用望鏡看你。”
修逸察覺到了。
來者不善。
還沒等眾人走近,城樓上響起隆隆擊鼓聲,一共十六道,是關城門的號令。足足十丈高的城門卻一點點合上,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震得人心發慌。
棚車裡的難民們驚慌四望,有人拉著昭昭的衣角問:“姑娘,為何將我們關在城外?”
立馬又有人問:“這位爺不是有大來頭嗎?怎麼連城門都進不去?”
吵吵嚷嚷,原本聚下來的人心又開始散。昭昭正愁該如何解釋,未合攏的城門縫隙中忽然竄出幾列輕騎,踏著夜風與沙塵而來,停在修逸馬前。
為首的人是何妄,翻身下馬,跪地行禮:“請世子爺安!”
他這聲喊得響亮,何必聽後揉了揉眼睛,一再確定沒看錯,
隨即下馬將何妄扶起,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何妄握住他的手,目光卻看向馬背上的修逸。
修逸冷冷道:“七哥下令關的城門?”
這話挑得太明太直,何妄道:“是。”他恭敬做請,“殿下請您上去一敘,今日……”
沒等何妄說完,一道風就貼著他的臉刮過,修逸策馬向前。何必趕緊跟上,一行人先後到了城樓。
夜裡風大,備了一天的茶具難免染上灰塵,意行用清水洗淨,再用巾子擦乾。待茶爐上的金湯瓶咕咕響時,修逸恰好現身,意行指著對面的金絲軟墊說:“來啦,坐。”
許久未見,語氣中的親暱卻像昨日分別的好友一般。
修逸坐下,餘光瞟向意行身後的木匣子,血腥味還沒散,他猜到裡面是人頭。
至於是誰的。
修逸向城東望,果然,徐府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那一園精心佈設的景色都成了徐逢的陪葬品。
意行笑著問:“用什麼茶?”他手邊放著三個金鎖漆盒,倒也算用心。
“玉除清賞。”
意行取出茶團啟封,隔紙敲碎入金碾。
修逸看著他碾茶的動作,心想另外兩盒茶應該是龍園勝雪和顧渚紫筍,都是修寧愛喝的,意行本想請茶的人並非自己:“怎麼不進王府?”
“進過了。”意行淡淡道,“她不願見我,我不想留著礙她眼。”
茶爐上的金湯瓶一直沸著,熱騰騰的白霧在兩人間漫開,靠著這層水汽,不遠處木匣子散發出的血腥味愈發明顯。
“從京城到雲州最快也得半月,七哥是何時動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