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2.迷舟(二)
滿心悲涼時,卻聽意行喚道:“徐大人。”
徐逢奄奄地抬起頭:“殿下。”
“這些年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意行輕飄飄道,“請罪摺子我幫你遞,走吧。”
徐逢懵了:“殿下的意思是——”
何妄把重要賬本遞給意行,笑著點撥道:“殿下放你走。”
當真?徐逢僵硬地謝了恩,意行翻著賬,沒應聲,擺手示意他走。嗖的一聲,肉球似的徐逢竄了出去,沒半點年老和重傷的樣。
為官多年,徐逢攢了不少家底,忙著走,沒法全部搬乾淨,只把金銀帶全了。
天矇矇亮時,徐逢最忠心的一批家丁收拾好了馬車,一共十七輛,去哪兒都能當地主。
大家等著徐逢動身,他卻挺著傷在後院挑女人,各樣各式的,一共挑了九個。九個姑娘跟在徐逢身後,心想從大官小妾降為地主小妾,這是走低啦,命苦啊命苦……正想著,徐逢的腦袋忽然跳了起來,血噴了一牆。
兩個穿便服的錦衣衛從院門後走出來,沒事人似地把徐逢的頭往木匣裡裝,姑娘們嚇得不輕,驚慌作鳥獸散。
意行把賬本丟進箱裡:“仔細搜搜這府裡,別漏了。”
何妄點點頭。
外面響起稟報聲。
“殿下,點清了,一共三百萬兩。”
意行揉了揉眉心:“押回京,不走戶部,直接送進宮。”
又有人道:“殿下,徐大人裝好了。”
這時,屋裡的幃帳後忽然響起一聲嗚咽,何妄瞪過去:“誰?”
何妄衝到幃帳後,揪出來一個女人,正是開頭點亮滿屋蠟燭的倒黴鬼,意行來得突然,她沒機會出去,只好一直躲在屋裡,該聽的不該聽的,全進耳朵了。
女人哆嗦著,嗚咽著,臉色慘白地望著屋裡的人和賬本,又看向門外還在滴血的木匣,哭著說:“我……與我無關啊……”
意行不愛聽人哭,吵得很:“就在這裡燒賬本,一本都別留。”
何妄懂他意思,人也一塊兒燒。一個女人,他是不吝惜殺的,可這姑娘長得有點意思:“殿下,她長得像咱們宮裡喂鳥的小宮女。”
意行打眼一瞧,確實像,他記得那小宮女把他的鷹伺候得很好:“那就給個痛快吧。”
——
雲州城北三十里。一隊人馬隱入夜色,摸黑進山。
剛下過暴雨,風裡裹著水汽,火把點不燃,四周黑漆漆的。
唯一的光只有天上的月亮,被樹影裁剪過的月光掉進大大小小的水窪中,馬蹄一踩,就滅了。
昏過去的昭昭死死抱住馬脖子,蒼白的臉埋進鬃毛中,隨著馬蹄聲一顛一顛,手臂上的刀傷用布纏了,血沒完全止住,啪嗒啪嗒地滴血,沿途滴了一路。
這模樣實在可憐。何必看不下去了,打馬到前面,對修逸說:“主子,別讓那小妓女跟著咱們了……”
修逸回望一眼,揮手道:“停。”
跑了半宿的馬終於得以歇息,山路邊有條小溪,侍衛們牽著馬兒去喝水。
何必把馱著昭昭的馬帶過來,指著她手臂上的傷說:“她這傷很深,得趕緊送回城裡看大夫。”
修逸翻身下馬,拍了拍昭昭的臉:“非跟不可?”
失血過多,昭昭陷進茫茫黑霧中,憑著殘存幾分的意識,顫了顫唇,非跟不可。
王柳兒還關在大牢裡,生死未卜。
修逸翻開馬背上的褡褳,拿出金瘡藥和創帛,對何必說:“沒喝完的酒給我。”
何必腰間有個小銀壺,裝著甘肅產的燒刀子,他見昭昭一張小臉毫無血色,不忍心道:“這酒喝著燒嗓子,往傷口上澆,她個小女娃娃怕是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