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扣帽子了。
何必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冷笑道:“我家王爺乃聖上胞弟,年二十七拜太尉進大司馬,領冀州牧,統籌北邊諸軍事,縱橫沙場十餘載,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出入皆用天子儀!我倒要問問你,是我家王爺大,還是徐逢那個靠攀親爬上來的庸官兒大?!”
官兵那邊頓時靜了,再也沒人敢說一句。默了會,不知從哪兒飄來掌聲,伴隨著陰陽怪氣的人語:“沒想到來了南邊兒,寧王府還是這麼威風吶。”
一頂小轎顛出來,不入流的青頂,卻用了四人抬,逾矩地威風著。
簾子一挑,露臉的不是個官兒,而是個穿綢帶金的男人,意味深長地笑:“何侍衛的話,在下會原封不動帶回京,公道自有御史臺去評。”
這人身上有股狗味兒,隔老遠何必就聞到了,他猜這是吳貴妃她爹吳尚書的家臣,一家子都靠拽著女人的裙帶耍威風:“好得很,你不妨再晚走幾天,有更大的事要借你的嘴去說。”
那家臣從轎子裡鑽出來,身上的衣物配飾在火光照映下更顯奢靡,江浙的三法紗衣裳,安南的象牙扳指,哪是一個狗腿子配用的東西?
可他偏就用上了,還習以為常的,擺出一副大官兒的派頭,命令何必道:“輪不到你來指使我。現在!帶著你的兵滾開。”
何必不吭聲,甚至連馬都不下。
家臣見何必不聽話,骨子裡的橫勁兒竄出來了,他衝官兵頭子攤開手,馬鞭遞進手。他氣勢洶洶走上前,用馬鞭指著何必:“滾開!”
何必居高臨下地瞧著他,眼神像是在看狗。
談不攏是吧?家臣舔了舔牙,猛地抬手就是一鞭,直直衝何必的臉打去。
好歹是從閻王殿前掙命回來的人,何必輕而易舉就把鞭子扯住,拽狗鏈子似地將那家臣拽倒,家臣摔了個狗吃屎,周圍一陣鬨笑。
“……你!”家臣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正要罵兩句,前頭一陣嘈雜,迎面緩緩來了一匹馬。
家臣抬頭,官制蹄鐵,蟒紋鞍韉,細長的銀白苗刀垂在腰側,不是那位被言官們深惡痛絕的世子爺又是誰?
他正猶豫拜不拜呢,馬背上的修逸冷冷開口了:“你去找那些茶戶要的歲貢?”
為萬歲爺辦差,是光彩事。家臣懶得行禮了,把背挺直:“正是在下。”
十幾個茶戶被兵護著走上來,和家臣跪了個對頭,認清臉,放聲喊冤:“沒錯,就是他!我們交不出茶,就讓我們賠銀子!”
苦主在前,家臣竟面不改色,用帶了象牙扳指的手撣了撣衣襬上的灰:“萬歲爺就愛喝你們這兒產的銀針白毫,每年上貢是慣例,今年缺了,可不得罰嘛?”
萬歲爺這三個字太重,壓得茶戶們矮了一頭,支吾道:“那也不能專挑不產茶的時候來啊……”
老百姓怕官兒,連帶著也怕官兒的狗。有幾個機靈的,扭頭望向修逸,眼裡意思很明瞭,世子爺,撐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