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監市帶著兵尋了個桌子坐下,虞媽媽趕緊送上酒菜,笑臉相迎。
他一來,原本熱烘烘的氛圍就冷下去了,樓外看戲的和排隊的人作勢要散,卻聽人群中響起一把透亮的嗓子:
“我要借二百兩!”
眾人駐足,紛紛往聲源望去,好奇什麼樣的人會窮得這樣失心瘋,竟想找一群賣春的婊子借這筆鉅款。
只見阿明走出了人堆,踩著一道道目光走上了無人的臺子。
他這幾日沒做活計,身上乾乾淨淨的,少了壓力,日子好過了臉也變俊朗了。
“我要借二百兩。”他從袖中掏出一張令書放上桌,道:
“這是朝廷明發的糞道委任。雖不體面,但也算是丟不掉的鐵飯碗。我押這個,借二百兩。”
臺下看客紛紛大笑,心想這挑糞的真是窮瘋了,那令書雖是真的,可這群婊子難道會因此借他二百兩?
要知道,姐兒們放的都是小錢,而且都放給了頗有威望、丟不起臉的老好人,豈會放給一個挑糞的?
果如大家所想,妓女們默不作聲,估計在尋理由拒絕。
大家都等著這家黑店出醜,卻見一個二八模樣的妓女站起了身,斬釘截鐵道:
“我出三十兩。”
話音剛落,其他妓女又一個個站了起來,三言兩語就把二百兩湊夠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還疑心有假,吼著問道:“錢呢?二百兩銀子呢?”
只見小多領著幾個龜公從後院抬出一箱白花花的銀子來,定定地放在了阿明身前。
昭昭利落地寫了借據,一手遞給阿明,一手收走了阿明的令書,輕聲道:
“我答應過你,前三個月免利。後面利錢得正常給,每個月一成。”
這是姐兒們的錢,且數目不小,昭昭得幫她們謀利。
跟趙四的每月三成利滾利相比,昭昭簡直厚道得不行,阿明感激地點點頭:
“多謝了。”
木已成舟,外面卻有人不服氣地喊道:
“不是說看德行放錢嗎?這臭挑糞的有什麼德行!”
陳監市停下剝花生的手,冷眼看過去,威壓道:
“他沒德行,難道你有?沒這些傾腳伕我們內城會臭成什麼鬼樣子?喊人家臭挑糞的,明天老子就安排你去挑!”
*
昭昭花了半個月,將宿春風放善款的名頭打響,借貸生意漸漸走上了正軌。雖然賺的不多,但也算是讓妓女們除了皮肉錢外多了份收入。
烈火烹油的勢頭漸漸褪去了,虞媽媽沒機會宰客,便換了副嘴臉,變成了慈眉善目的信佛老鴇。
她將樓裡的裝修翻了個新,在過道走廊上掛了些佛像。
掛佛像這事很有講究,掛中原大乘佛教的不行,那些佛都太清心無慾,客人看見會失了興趣。
所以虞媽媽掛了西域來的佛,畫像裡淨是些什麼歡喜佛和陰陽靈脩,看得客人們慾火焚身。
虞媽媽每收一次嫖資,就會手拿念珠衝客人們閉眼默唸一句:
“善因結善果,您走好。”
有她這一句,宿春風的常客自此再也不說去嫖,而改口說自己要去積德了。
昭昭數著手裡的銀子,冷眼旁觀著一切,以前那種遊戲人生的態度已經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