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水仙下定了決心才說出口的話。她畏縮著身子，但目光始終落在玉瀾清的臉上，在等待她的回答。
面對水仙說出的這句真心話，玉瀾清著實愣住了。她真的從未想到過。她只顧著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了。就連清雲的意願她也是強要過來的，更是對自己爹親朝令夕改，又怎會替水仙著想將來呢。
這是她的性格所致，非是真心如此冷漠。
“水仙，我……我還真沒想過此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若出仕，你也可以繼續跟在我身邊，或許也能謀個小職位，總是比現在侍奉人要強。”這確實是不錯的想法。謀個小職位定是比為奴為婢要強。
“多謝小姐厚愛。但水仙跟著你並不是想要這些。”出仕她是從未想過的，她大字不識，到時又怎麼能再陪伴玉瀾清左右呢。況且，難道還要她陪伴玉瀾清同她一起熬過多年的孤獨生活？水仙一想到這樣的日子，不禁害怕。
她終究是個平凡女子啊。
“水仙不過是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罷了。當初我被賣到府中來，只因家裡人口眾多，我孃親剛剛生了小弟弟，偏偏這時老家還鬧了饑荒，真的是沒法活了，這才咬牙將我賣了。幸好被玉府的老管家看中買了去，否則還指不定現在在哪裡吃苦受罪，或許活不活得了也不一定。”說著，水仙對著玉瀾清又要磕頭，被玉瀾清及時攔住，“對於老爺小姐，我是感恩也來不及的。生出異心是更不可能的事。”
“這些我都知道，我並沒責怪你的意思。”
“我希望能多多伺候小姐一些日子，但……”水仙咬牙說出自己所願，“但水仙也有些私心，就是希望跟著小姐能過上好日子。”
玉瀾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我當你要說什麼呢。你跟著我自然是要過好日子的，你何必驚慌。”
“不，小姐。我是說，等小姐出仕之時，希望能放水仙離開。”
“什麼？”
這讓玉瀾清一驚。沒想水仙竟是不贊同自己出仕的。她更希望自己失敗，回到家中做個乖巧小姐。這樣她也能繼續過著原來榮華富貴的輕鬆日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玉瀾清的口氣明顯冰冷起來。
水仙跟隨她多年，怎聽不出她的不悅。但話已至此，只得繼續說下去。
“水仙不如小姐志向高遠，只希望能過上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恐怕難以陪著小姐熬著那麼多年的孤單。”
“這事我以後自會考慮。”玉瀾清也不願強迫，但又疑問道，“此事與那李家小姐又有何干？”既然她希望自己出仕失敗，又何必多勸自己結交李紫玉，增添官場人脈呢？
“那是因為小姐的脾氣。”水仙想說的都說了，也緊張過了，便放鬆下來。索性豁出去全說出來。“小姐這樣任性的性格可怎麼混跡官場。別說老爺擔心，就連水仙也是憂愁。”
“你今日可真是大膽的很吶！”
之前那番言論並未讓玉瀾清真的發火，但現在卻讓玉瀾清忍不住氣得站起身來。
“你是不是怕我以後得罪的人太多，會連累了你，所以現在就想早早脫身？”玉瀾清氣得單薄的身子微微發抖，“你若是想嫁人過自己的小日子也行。回去，我立刻命人給你找個婆家，好過你的安穩日子去。”
“小姐，水仙並不想這麼快就離開你的。”沒想玉瀾清竟會發這麼大火氣，水仙也是驚恐。
“你剛才好大一通言辭，不就是說你想早些脫身嫁人去，不願再跟著我嘛。怎麼這會兒又說不願離開了？”
“就是小姐這樣的脾氣，我也是不放心走啊。”水仙跪在玉瀾清身旁，拉扯著她的衣袖，“只求小姐，既然借在此幽靜處習讀，何不收斂起心性，改一下脾氣。結交一些有益與自己的人。不說讓水仙安心，也得讓老爺夫人安心啊。”
水仙已是將心中所慮所想，皆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只等著玉瀾清聽進去，或者也可能是聽不進去。她不敢奢求什麼。她只能先將此事說個明白。否則她怕，玉瀾清在此處再怎麼習讀書籍，哪怕入得花試，也出不得仕。到那時，哪怕自己能得了好的姻緣，離開玉府，也是離開的不心安。
她曾想過終身陪伴在玉瀾清的身邊。但上回她過年時回了趟老家。家中父母都對當年為了一口吃的，而狠心賣掉她，心生懊悔。即便她一再說明，玉府生活奢華，比在老家過得強過千萬倍，沒人欺負她，也沒人虧待她。但父母還是不忍她再為奴為婢侍奉人。幾次說過要她回老家與家人一起生活。她為了讓老父老母心安，也就點頭應下了。即便求不得富貴，能求得溫飽，過安穩日子，照顧得家中父母，以還報生養之恩，水仙哪怕此刻被玉瀾清打罵，她也值了。
而玉瀾清哪裡知水仙想得能有如此多，她只覺得這個兒時就一同的夥伴即將要離開自己。非是被迫離開，而是主動要走，立刻心火不由得冒了出來。好像自己被她背叛了一般。
但她終究心軟，捨不得伸手打人。更說不了什麼粗鄙之語來責罵。只能長舒一口氣，先使自己冷靜下來。
“水仙雖是人微言輕，但終究離小姐身最近，說的話小姐最容易聽見。所以才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給小姐聽。其實，這些也是老爺深憂之事。小姐大可不理會水仙之言，但總還是要為老爺著想一下吧。別讓他多擔憂了。”
“這些都是我爹親讓你說給我聽的？”
“哪能啊。水仙不過是替老爺說了心裡話。”其實玉樹豐確實有在水仙面前憂慮過此事，但因琢磨不清玉瀾清到底是什麼主意，情緒反覆，又因自己公事繁忙，總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與她說。於是，還是希望水仙在她身邊多加照顧。
“原來如此，所以你也就順帶說了自己的私心？”
玉瀾清似乎明白過來，臉上輕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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