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漆黑的廊道,它就像一間巨大的牢籠,關押著什麼可怖的惡獸。
然後那隻惡獸伸出手,摸向了陰暗接縫處的開關。
那是一隻蒼白的手。
它的面板灰敗且皺縮,就像一根幹癟腐朽的樹枝,穿過一片漆黑的屏障爬進昏黃陰暗的走廊裡,緊貼著斑駁牆壁,留下汙濁而粘稠的黑血。
它顫巍巍地摸索到開關的位置,像是撫摸著情人的肌膚般留戀著按鍵的塑膠外殼。它的指甲裡堆疊著層層血垢,甫一用力,血水便會從指腹處湧出,順著梯形的開關淌下一條扭曲的血紋。
而後“咔嚓”一聲。
燈亮了。
夏澤興無法抑制地發出一聲尖叫,他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後退,意圖離燈光下的怪物再遠一點。第三間屋子後的走廊已經變成了一片煉獄,無數盞明燈一路亮到走廊盡頭,毫不留情地吞噬掉窗戶外稀薄的日光。
目之所及的地板上布滿了人們扭曲的肢體,汙濁的鮮血漫蓋了大片地面。噴射狀的血軌就像出自街頭藝術家的畫刷,彷彿有什麼人正揮動著斷裂的四肢,在牆上塗抹出自己“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他聽到董天天嗤笑了一聲:“呦呵,這還是個小畫家。”
夏澤興的腦袋裡瞬間炸開一片煙花,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董天天的背影,再次提升了對方在自己心目中的變態水平。董天天握著宿舍的門把,淡定的模樣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場景,夏澤興看著他突然伸手鉗住印桐的手肘,就像搶到了火鍋裡的涮肉一樣,毅然決然地拽進了半開的宿舍門裡。
“咯噔”
門鎖了。
那一瞬間夏澤興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眼前閃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眼前的木門再次嚴絲合縫。他轉動著自己渾濁的思緒,艱難地理解著當前的場景,腦海裡僅剩的理智亂作一團,每個工作節點都發出了罷工的聲音。
他想起董天天說過的話,他說他會找個時間引開印桐,讓夏澤興和安祈有充足的談話時間。可涉世未深的小夏同學沒想到這個談話時間安排得如此緊迫,他不僅要面對幾步外那個一身白皮的喪屍,還要面對安祈的冷臉。
他現在實在不想談話,他只想跑。
董天天拽印桐的動作顯然是早有預謀,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進屋,否則剛進入走廊就會準備撬鎖。
可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夏澤興自認沒那大魅力,讓董同學屈尊設計這麼個陷阱來坑他。他對自己的智商還是有自信的,基本董天天說得再真情實感一點,他就會眼含熱淚捨生取義。
如果這個決定與他無關,那麼打從一開始,董天天想坑的就是現在被留在走廊裡的另一個人。他從昨天夜裡的談話之後就開始預謀,在聽到宿舍樓裡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後規劃出大體想法,在剛剛亮燈的那個瞬間立刻敲定具體方案,在所有人都被喪屍吸引注意力的瞬間,果斷實施。
他由始至終想坑的就是安祈。
夏澤興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走廊裡僅剩的一個難兄難弟。
難道,安祈有問題?
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人大動幹戈百般設計。董天天看上去也不像跟安祈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就像在試探什麼,認定了哪怕多帶一個名為“夏澤興”的拖油瓶,安祈也不會死在這條走廊裡。
他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安祈”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問題?
夏澤興踉蹌著向後退了半步,視線從安祈身上挪到幾步外的喪屍那裡。
他們之間,只隔了不到五步的距離。
那是一具新鮮的,尚未死去太久的屍體。它的眼珠還可以轉動,肢體還沒有僵硬,除了面板呈現出一副沒有血色的灰白外,也就那個凹陷的頭頂略微異常一點,像是某種暴力造成的撞擊傷。
撞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