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市水電研究院的劉院長已經在門口等候。一行人在一個小會議室裡坐下來。劉院長介紹了身邊的兩位白發蒼蒼的老爺子，是雙江水電站建設工程的兩位前任副總指揮。高局長介紹了金從乾三人和特勤隊兩人，說道：“各位，由於本案涉密，希望大家能夠嚴守保密紀律，共同研究分析，如實向上級陳述相關事實。”
1個月前，曹子飛的突然出現，劉院長大為驚訝，預感到必然引起一系列的發酵反應。這位劉院長，是曹子飛當年的同事，雖然談不上是知己，但也曾經是好朋友。那天，正是這位劉院長，盡管不明所以，他還是嚴格執行原院長的指示，領著曹子飛站到了那塊特質的“預制板”上，看守著曹子飛莫要隨意移開。眼睜睜看著曹子飛被“選中”參加探測活動，這位劉工程師至少妒忌了一個多月。因為他和曹子飛，是當年研究院裡業務最突出的兩個年輕人，是重點培養物件。之後，曹子飛長久失聯，甚至被定性為失蹤、犧牲。也是這位劉工，積極幫助曹子飛家屬申領補貼。特別是近幾年，劉工當上了劉院長，更是對曹子飛的老父老母關照有加。研究院的幹部員工一致贊揚劉院長厚道、有人情味兒，大家堅定地支援劉院長的工作。事實上，在劉院長內心，充滿了恐懼和慶幸，充滿了愧疚和感恩。
恐懼和慶幸的是：當年的探測，上級命令研究院派出最得力的業務骨幹，必須通曉詳細的水電站設計方案，最好是青年人。當時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選，在研究院裡一目瞭然，只有他們兩個人。最終，院長選定了曹工程師，“放過”了劉工程師。事後他才知曉理由，在院長眼中，小曹比小劉更優秀。或說是必然，或說是僥幸，總之，劉工逃過了一劫。否則，現在就是曹院長，以及失蹤多年、不一定存活的劉工了。
愧疚和感恩的是：曹子飛失蹤後，劉院長對當初傀儡一般把好朋友牢牢地“放到那塊害人的預制板”上深深懊悔。即便不是劊子手，也是劊子手手裡殺人的刀。多年以後，回想起這段往事，劉院長心中充滿了愧疚，只能努力應補盡補、補貼、補償曹子飛的家屬。他也曾想過反對上級當時的舉措，但老院長提醒過他，人已經失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這麼大的工程，犧牲幾個人也算是正常的。
失蹤近20年以後，曹子飛重現眼前，而且是一張娃娃臉蛋，然後又躲到了公安局求保護。劉院長又驚又喜又擔憂，一籌莫展。一些能說的情況已經和公安局的同志講過了。另外一些不能說的資訊也牢牢關在了心底。此刻，公安局的高局長再次駕臨研究院，明擺著是又一次調查。幹脆點講，就是來“審訊”他們的。
劉院長的腦海中快速閃過這些念頭，馬上堆起滿臉笑容，說道：“高局長，請問吧。都是為了組織工作，兩位總工和我，一定知無不言。”
p市公安局特勤隊王隊長首先提問：“劉院長，請問雙江水庫周邊的山體是否堅不可摧？”
劉院長愣了一下，反問道：“王隊，為什麼這麼問？是曹工有什麼發現嗎？”
王隊長沒有迴避，說：“曹子飛指出水庫周邊部分山體的外側經常出現滑坡現象，有垮塌的危險。”
“絕對不可能。”一位袁姓老先生立刻回複：“我全程參與了雙江水電站的研發和建設，而且長期擔任分管水庫建設的總指揮。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雙江水電站的水庫選址經過了多輪科學論證，水庫周邊的山體絕大多數是天然花崗巖成分，堅不可摧，百分百安全。即使是存在個別滑坡情形，也是由於降雨等自然現象引起的表皮脫落，一定是偶然的，絕對不會有危險。山體大規模的垮塌？簡直是一派胡言！這麼給你講，只有到了滄海變桑田之日，再來計算這個機率吧。”老先生越說越激動，認定了曹子飛這類人是在無端攻擊科學、攻擊一大批工程設計人員的心血付出。
王隊長內心很贊同，有了專家的這番話，他得意地看了看旁邊坐著的金從乾，沒有再提問題。
高局長也看了看不動聲色的金從乾，然後，說道：“袁工，不要激動。我們是外行，需要請教你們才可以做出準確的判斷。袁工，剛才你說的都是在水庫建設之前的科學論斷和探測吧，請問，在水庫建成使用之後，有沒有詳細驗證過相關的技術引數？”
高局長的確謹慎、高明，一語中的。袁老專家滿臉通紅，支吾了一聲：“這個，暫時還沒有。”
高局長繼續問：“劉院長，第二問題需要問你了，98年7月雙江水電站第一臺機組發電，慶祝儀式上，派出‘志願者’組成探測小隊，這件事情你瞭解多少？”
劉院長喝了口茶，回答：“高局長，這件事情大半個月前，我已經在公安局說過一次。現在，簡要地重複一次。首先，當初挑選‘志願者’的方式，特別虛偽，我個人很痛恨這種官僚主義。曹工陳述的相關資訊應該是準確的。而且，當天，我就站在他的身旁。掉下去的不是他，估計就是我。其次，事後我才得知，我們研究院只是服從上級指令，選派一名通曉水電站總體設計的青年工程師。前因後果並不清楚。第三，雖然探測無人區會伴隨著危險性，但當初誰都沒想到那次探測任務犧牲這麼大。當年的院領導更是痛失一員愛將，心疼不已。第四，據我所知，當初曹工他們下到峽谷以後，通訊失聯，始終沒有再聯絡上。他們失聯半年以後，工程總指揮部派出了第二個探測分隊，試圖完成探測任務，同時尋找失聯小隊。遺憾的是，第二個小隊同樣失聯至今。後來，就沒有再派出探測隊伍。”
聽了劉院長很有條理的答複，高局長繼續問道：“犧牲兩個探測小隊，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探測任務是什麼？劉院長，這個事情哪個部門知道？”
“我可以回答。”另一位白發老先生慢慢說道：“我姓郭。當年的探測任務是為了臨時加建‘雙體水電站’。98年7月，雙江水電站主體工程基本建成、第一臺機組如期發電，這是既定計劃。這個計劃早在90年代初就設定好了。原本，一切工程進度都穩紮穩打，非常順利。畢竟，這是整個20世紀，我們建設的最大的水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