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典禮主持人說有志願者去探測前面的峽谷地質。30歲的曹子飛發自內心地佩服這幾位志願者的勇氣。
曹子飛從大學畢業就來到了p市，主要任務就是參與雙江水電站的研發設計。那幾年，正因為要建設全國第一、亞洲第一、多項指標世界第一的雙江水電站，p市水電研究院才引進了一批優秀青年學子。由於近十年參與核心研發設計，曹子飛非常清楚，雙江水電站的建設難度之高，全球罕見。要建設高度亞洲第一、世界第三，總荷載世界第一的拱壩，要建設總洩水量世界第一、高度全國第一的洩洪洞和進水口，特別是還要建設亞洲第一的地下廠房洞室群。然而，雙江水電站位於巴顏喀拉山山系，海拔高，水流急，峽谷多，原始森林密佈。尤其是許多地域還處於未認知、未開發區域，這也是水電站工程下一步進展的難點所在。
吾志所向，一往無前，愈挫愈憤，再接再厲。不怕困難大，只要肯攀登！這不，已經有志願者要去探測無人區了嗎！曹子飛仰著頭，和其他人一樣，到處張望著，大家都要看看真正的勇士們在哪裡，長得什麼樣！
典禮臺上，主持人的話，剛剛說完。踮著腳張望的曹子飛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些松動。咦？怎麼回事？他心裡知道，江邊是填埋出來的平整的陸地，不會這麼“豆腐渣”吧？曹子飛仔細一看，腳下是一塊長6米，寬2米的特製的水泥預制板，和旁邊的預制板一樣啊。這個典禮臺前、江邊的小廣場，都是這樣一塊塊特製的預制板臨時鋪就的，這是就近原則，一舉多得，也便於這些預制板運往江中的大壩工地。咦？可是腳下的預制板好像要往江中滑進去。
雖然曹子飛的身後就是龍騰江的江水，但是，曹子飛站在上面的這一大塊預制板並不是緊臨江水的一塊，靠著江邊還有三塊呢。所以，曹子飛沒有立刻跳開去，畢竟這塊預制板上也站著其他人，旁邊的預制板上也站著工友們。
不妙的是，腳下類似地震一般的動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不到半分鐘，轟隆隆的塌陷聲中，這塊預制板，和緊鄰江邊的三塊預制板一起，掉落江中。曹子飛和其他幾人身體一沉，蹲坐在這塊預制板上，一同掉下了去。奇怪的是，這塊“水泥”預制板沒有下沉，而是穩穩當當地浮在了江面上。再看其他三塊水泥預制板，已經沉入了江底。
曹子飛在寬大的“預制板”上坐穩了，轉頭一看，只塌陷了這麼幾塊“預制板”，彷彿是巨大的預制板廣場邊緣掉下來的一丁點邊邊角角，不值一提。曹子飛放心了，看來江邊的平整填埋工程質量可靠，不是豆腐渣工程，掉了的這幾塊可能是機率性事件或者特意的“修剪”吧。
腳下的“預制板”已經遠離了江邊，正當曹子飛想著怎麼上岸去，是下水游上去，還是呼喊工友們前來救助。這時候，如山般的歡呼聲擠到了耳中，彷彿還夾雜著擴音器裡面典禮主持人的聲音：“同志們，讓我們歡送這六位志願者，一路平安，等著你們凱旋！”
曹子飛目瞪口呆，江邊沿岸站滿了“歡送”“志願者”的工友們，他看清楚了，人太多了，沒有一萬，也有七八千吧，熙熙攘攘地站在江邊，絲毫不擔心把腳下特製的水泥預制板踩塌。
曹子飛目瞪口呆，江邊的工友們，歡呼著，雀躍著，揮舞著，無比熱情，他好像看清楚了，大家彷彿在沖著江中呼喊，不會吧，難道是在沖著自己呼喊？“志願者”在哪裡？曹子飛自己？
曹子飛目瞪口呆，和自己一同蹲坐在這塊寬大的“預制板”上的人員中，閃出一個身影，跳下江中，好像是要自己游回岸上。曹子飛想喊出聲來，因為開始要進入設計好的導流區了，江水越來越急，那個跳進江水的工友，靠自己可能回不到岸上。“預制板”上的曹子飛向他伸出了手，可是他卻依然逆著湍急的水流往江岸上努力。
只有一兩分鐘時間，如此之短的時間裡，曹子飛的目瞪口呆中，江邊岸上近萬工友們的歡送歡呼聲中，蹲坐著的“預制板”隨著越來越急的江水，越來越快地往前漂著。曹子飛連忙用手摸索，竟然在這塊“預制板”的側立面，摸到一排固定的鐵質抓手。他趕忙牢牢地雙手抓緊，趴在預制板上。此刻，他知道，馬上就會進入巨大的導流區、包括導流洞。
一個拐彎，飛流直下！
“預制板”上的幾人拼命抓緊一切能抓緊的東西。他們的耳邊，風聲、水聲呼呼直響。膽小的閉緊了眼睛，聽天由命。膽大的睜開了眼睛，看著身旁的岩石古樹轉眼即逝。在幾十秒內，完成了近百米的落差。這就是過山車的感覺，這就是掉落瀑布一般的經歷。
轉瞬間，風平水靜。幾人松開了滿是汗水和江水的雙手，癱坐在“預制板”上。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
曹子飛這才有功夫數了一下，在這“預制板”上，包括自己一共是5個人。他張嘴問了一句：“你們誰是志願者呢？”
曹子飛這一問，打破了剛剛生死攸關的緊張氣氛。可是，這一問，卻沒有任何確定答複。換句話說，曹子飛的問題，也是此刻大家每一個的臺詞。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著，說著，交流著。終於搞明白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志願者”。哦，對了，還包括一開始跳江“逃生”的那個工友。加起來是6名“志願者”。這時候，大家才反應過來，早知道就和那個反應快的工友一樣，跳江往岸上游去了。後知後覺者，總會吃虧的吧！
曹子飛心中一片疑惑，一肚子委屈。為了水電站這個大工程，去探測無人區，並非不可以。但是事先自己並不知道啊。現在被莫名其妙地評選為“志願者”，一言不發就被發配出來嗎？難道是隨機選擇的嗎？誰站到這塊“預制板”上，就選誰是志願者嗎？好歹給配個電話啊，我們和家裡說一下啊，要走一個月呢！一聲不響就出差嗎？還有，自己今天是和研究院的主要領導一起來的，不和領導彙報一下，工作交接怎麼辦？總之，非常奇怪。
曹子飛把這些疑惑和其他四個工友一交流，大家都表示，真有可能是隨機抽中的吧。畢竟這次探測是有危險性的，極有可能沒人報名參加吧。不過，這隨機抽取探測人員的方式太過於簡單粗暴了，沒有人性啊！還稱呼為“志願者”，明明是“被志願者”呀，太虛偽了吧？
時間已經將近中午，大家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天然的峽谷，看不到太陽，視線倒是清楚。平靜的江水，緩緩地留著，清風拂面，倒也清爽。曹子飛嘆了口氣，1個月啊，暫時聽不到小蝶的呢喃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