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石帆聽過,也是滿腹感慨。他說:“我們是同病相憐,都是來這兒尋找自己親人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兄弟了。你今年多大了?”
方少雄說:“二十二歲,十月二十八日出生。”
萬石帆說:“我也二十二歲,十一月三十日出生。往後,你就是我哥了。”
方少雄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石帆,你表姐叫什麼?她是幹什麼的?”
萬石帆說:“她叫洪葉,是咱省藝術學院的畢業生。畢業後,就來到這座城市謀生。”
方少雄恍然大悟,說:“我明白了,你表姐就是我戀人的同學,也是好友。我戀人就是她介紹過來的。”
萬石帆說:“你是懷疑我表姐的人品?我瞭解表姐,她不是這種人。”他想,說不定表姐也是被害人。
方少雄說:“我不是懷疑你表姐,我是在想,現在,只有找到你表姐,我們才能作下歩打算。當務之急就是尋找你表姐。我有預感,你表姐還在這座城市裡。”
萬石帆說:“我們就先找她,這也是咱倆的緣分。我看你餓了一天,走,到那邊喝兩杯去。”
他們來到一條小街上,兩邊都是小吃攤。此時,夜幕已徐徐拉開,路燈開始閃亮。天上已有星星在向人間眨眼。熱氣還在彌漫。人好像在火爐裡,走幾步,周身都是汗。
他們來到一個小吃攤旁,萬石帆要了四個冷盤,幾瓶凍啤酒。兩人各開一瓶,相互碰一下,沫從瓶口裡湧了出來。他們忙把瓶口放在觜邊。就在這時,有人高聲大氣地說:“來早不如來得巧,等下,我們一起喝。”
他們循著聲音望去,一個身力壯的年輕人,站在他們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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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石帆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由地喜出望外。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訝地問:“龍騰飛,哪股風把你吹來?快快,坐坐,我這不是做夢吧?”他連眨了幾下眼,作調皮狀。
來人不客氣地坐在他倆對面,說:“今天我的左眼不停地跳,就知道有啥喜事。想不到在這兒遇到兩位老鄉,還有一位我的好友。真是天大的喜事。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叫方少雄,是散打高手,在電視上見過你的本事。還沒看清楚咋回事,對方就被你摔倒了,並且出手幹淨,不拖泥帶水。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想不到在這兒親眼見到了你。真是有緣。”
方少雄有點不好意思了:“你誇獎了,我哪有你說得那麼神奇。”
龍騰飛說:“我現在真像在夢裡。一個是在廣州幹事,一個是體育老師,你們是怎樣認識的?又是怎麼到這兒的?”他開啟一瓶啤酒,猛灌一氣,抹了下嘴,又去夾菜。
萬石帆喝了幾口啤酒,說:“還是先談一下你的近況吧。上次,我們通電話,你不是在家當協警,怎麼一下子跑到這兒來了?來,方哥,喝。”他舉了舉手中的酒瓶。
方少雄仰瞼喝了幾口,覺得自己的下半天,像演電視劇一樣。
龍騰飛搖了搖頭,說:“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萬石帆說:“來來,咱邊吃邊聊,慢慢地說,一夜長著吶。”
龍騰飛又去要兩個菜,掂幾瓶凍啤酒,又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說:“今晚的消費都是我的,算給二位哥哥接風洗塵。對,我還有一個朋友,他一會兒就過來,也是練武之人,過會一見到他,就知他是啥人了。”
萬石帆說:“先談談你自己。”
龍騰飛說:“我有什麼好談的,我的情況,你基本上都知道。雖然咱倆不一個鄉鎮,只相距二十餘裡,又經常保持著聯系,沒有啥懸念。只是沒把今年初,家裡發生的不幸告訴你。不想對任何人說,說出來,心裡難受,也不想讓人同情。”他的情緒明顯低落了。
方少雄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難道他家女有人被拐?!
龍騰飛還是倒出了自己內心裡不痛快事。
龍騰飛與萬石帆都是縣北人,鄰近鄉鎮。他們是在少林寺武校認識的,是同鄉,又在一個班,兩人還是上下鋪,關系自然不錯。他倆是相互照顧,可以說親如兄弟。幾年學武生活,讓他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從武校回來後,他們也經常見面,一起切磋。兩人在一塊,無話不談。萬石帆去廣州謀生,他被鎮派出所招聘當一名協警。雖然工資不高,但工作輕松,名聲好聽,又能為村民辦諸多實事,倒也自得其媒提親的,絡繹不絕。他不想媒妁之言,他想自由戀愛。可一直沒有發現自己心動之人。但他不急。他想,還是緣分不到。在這方面,他還是滿自信的。他最大的本錢,就是人長得帥。走到街上,會迎來許多姑娘的回眸。所長提醒騰飛,到了一定的年齡,婚是要結的,不結,就會惹出許多麻煩,到時候,我可不給你擦屁股。騰飛說,我晚婚能有啥麻煩?不就是晚結婚幾年,多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幾年。所長點了點他,說:“我沒有時間與你鬥嘴。”
騰飛的哥嫂都是在南方這座城市賣菜。由於幹的時間長,找到了賣菜的竅門,生意還算可以。天有不測風雲,今年三月的一天黃昏,哥哥的四歲兒子不慎被丟。只一會兒的時間,嫂子在做晚飯,大侄女在寫作業,小侄子溜了出去。等嫂子發現小兒不見,匆匆去找,已不見蹤影。這是一條小街,也是一條背街,居住著五湖四海的打工人,又沒安攝像頭。這些都給作案人許多方便。嫂子像瘋了似的,逢人就問,對方總是搖頭說沒注意。驚動了好多老鄉和善良的人。東奔西走,南尋北找,大哥急得兩眼冒火,仍是不見蹤影。哥嫂去派出所報案,所裡也出了警力,仍是一無所獲。是夜,哥嫂一夜沒閤眼。大侄女哭得像個淚人。
白天,哥嫂停止了賣菜,開始了漫長的尋子生涯。沒幾天,父母也來了,到這哭天抹地的。失孫之痛,在二老瞼上,反映得最為分明。雙目一下子失去了神,幹啥都丟三落四的,對生活有了無望之感。時間不長,父母又回去了。龍騰飛把這事對所裡警察說了,得到的是一片同情和安慰。所長說,現在作案人,手段都很高明,一時半會很難破案。不過,天網恢恢,他們終於會得到法律懲罰的。小龍,你要想開點,你要相信人民警察的能力。
龍騰飛看了所長一眼,對他胡亂地點了幾下頭。他現在心亂如麻,小侄子可愛的樣子,不時地在他眼簾裡閃現,搞得他夜不能寐。
收麥之後,哥嫂和大侄女全家人都回來了。哥嫂瘦得皮包骨頭,精神氣消失得一幹二淨。尤其是嫂子逢人便哭,說他兒子能賣到一個好人家還好,要是賣到一個惡毒人家,兒子一生就慘了。說著就哭出聲來,雙肩抖動得十分厲害。
對方就竭力地安慰她,說現在的警察神通廣大,都是用高科技破案。你兒子會找到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嫂子仍是哭哭渧渧。
龍騰飛問兄長:“哥,你們咋這會回來了?”
哥抽著煙,低低地說:“你嫂子在那一看到別人的孩子,就哭哭渧渧,像條件反射的。我怕這樣下去,你嫂子的神經會失常,就想讓她換了環境。正好趕上放暑假,你大侄女也能跟我們一起回來。等你嫂子恢複好點,我讓她在家看著你侄女上學,我自己去那兒,邊賣菜邊去尋找你的侄子。這人販子太可恨了,幾乎失去了正常人的心態。”
龍騰飛長出了一口氣,咬了咬牙,沒說出一句話。
沒幾天,龍騰飛找到了所長,遞交了自己的辭職報告。所長瞟了他一眼,說:“我們是有合同的,你不能想幹就幹,想走就走。雖然你不是正式幹警,可我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龍騰飛說:“所長,你就放我一把吧,我是真不想幹了。”
所長說:“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個人去那座大城市,還不是大海撈針。你也知道,我們公安辦案是有一整套嚴密程式的,需要的是鐵證如山的證據,不是想幹啥就幹啥,不能任性胡來。”
龍騰飛說:“我在所裡幹了二年,公安的規矩,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我不會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