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麻將館,二公差一前一後沿長街行出些許距離,裴夏在後面喚了一聲:“小成。”
“唔,”走在前面的人不曉得在做甚,微低著頭,悶悶應答出聲。
成平清瘦,因低頭之故使頸骨從後面清晰可見,裴夏一抬眼就看見成平的頸骨,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心裡竟生出幾分按它兩下的沖動。
她遮嘴輕咳,好奇問道:“方才那案子,倘過民事司,會如何處理?”以往她只知道夫妻成親、離昏或者家庭領養孩子要去民事司辦理,從沒聽說過感情糾紛涉及錢財的民事司也會受案。
成平半側過身,回頭看裴夏一眼,放慢腳步,耐心教道:“民事司受理這種糾紛,過程和我們受案基本沒什麼區別,籠統說無非受理、立案、調查、結案、下判這幾個步驟。”
“那領養呢?”裴夏閑散狀目視前方,隨口問。
成平和煦一笑:“領養先走收容司,在收容司選定孩子後走民事司程式,由民事司出具相關文書,再拿著文書到籍戶所新增戶籍冊子,”末了,補充到:“這一套流程辦下來不算輕巧,”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問道:“你怎忽然問起這個來?”
“唔,”裴夏好像看見右前方什麼趣事,踮起腳朝人潮湧動的地方看去,隨口敷衍了句:“好奇,隨便問問。”邁步湊上前去。
成平撅嘴,雙眉微微一揚,兩手扒拉開堵在前面的人,亦幾步跟了上去。
方才被圍觀百姓圍堵的嚴實,而今一頭紮進來,成平兜頭就被道有如洪鐘的聲音給嚇唬得一愣:“就是老子承認摸了她,你待如何?這娘們兒自己都不承認被摸了,你能奈爺何?”
“緝安公差。”裴夏上前一步亮明身份——其實不自報家門也行,身著海藍色制式織錦圓領缺袴袍,足蹬六合靴,腰配三尺刀,妥妥的公門武職打扮,天下莫有不識者——圍觀人眾即刻讓出道路來。
裴夏來到掩面低泣的女子跟前,音色柔和:“不知夫人有何需要幫忙?”
“我……”這是位二十多歲又不到五的年輕婦人,聞裴夏言,低泣中抬眼看過來,見是公差前來,泣聲一頓,再次埋首抽噎起來。
裴夏很是耐心,再次詢問女子是否需要幫助,試圖從女子口中問出一二。成平瞧兩眼裴夏,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杵,問那形容斯文的男人道:“吃酒了?”
“如何?”斯文男人廣袖輕振,上下打量面前公差,蔑道:“你們這些吃皇糧的,管天管地還管人拉屎放屁?好笑。”
“好好說話,”成平態度一如往常不冷不熱,水火棍靠進臂彎,別扭地從包裡摸出紙筆,向裴夏那邊一抬下巴,問男子:“這是個什麼情況?”
自古以來,國朝天下或許缺砥柱中流,或許缺忠勇義士,卻然何時何地都不缺看熱鬧的,成平才問罷話,當事男子尚未來得及開口,旁邊一位磕著瓜子的大爺呸呸呸吐出口中瓜子皮,古道熱腸道:“那女人在排隊買東西,這書生趁著人多擁擠欺負了那女人,那女人的婆婆當時也在,為此要休了不知廉恥的兒媳婦,這一來二去就鬧成了這副樣子,差爺打算如何判?”
成平點點頭表示聽見了大爺的話,轉而繼續對男子:“你說,什麼情況。”
斯文書生樣的男子手臂一揮,鼻子裡冷冷哼氣,道:“什麼什麼情況,我和自己女人鬧矛盾,礙著你公門什麼事?要麼說你們這些欺軟怕硬的走狗,不敢收拾欺男霸女的真惡人,只會來找我們良民百姓的事兒,呸,王八蛋!”
成平的視線從手中冊子上抬起,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辱罵公門,按疏律鞭二十,得嘞,不管你這鬧的哪出,同我走一趟緝安司獄吧。”說著就去解掛在右後側腰間的縛索,忽然又想起什麼,邊朝裴夏道:“將那女子也帶回去一趟,待這邊打罷鞭子,再處理她的事。”
縛索剛剛拿出來,形容斯文的男人猛地後退兩步,指著成平的手抖得活像抽了瘋,聲音高亢嘹亮:“不得了,青天白日裡,公門欺負良民百姓!”
拿縛索的人對這些話置若罔聞,熟稔將縛索打成扣,直朝男子手腕套過來。
“你起開!”男子猛縮起手,一個側身用胳臂將公差用力撞開,叫嚷嚎啕恨不能以頭搶地:“公門殺人啦!沒人管吶,天理何在啊……”
“你!”成平相對男子來說委實瘦小,冷不防被大力相撞,踉蹌後退數步眼看就要摔倒。
人群中爆發出“嚯!”一聲看熱鬧的驚嘆,原本站在成平後面的人不約而同往旁邊躲去,想來非要看一出“醉酒書生辱公門,差使當街出洋相”的笑話了。
極短的時間裡公差做不出其他更多反應,水火棍已然掉落在地,成平心想摔就摔吧!以前又不是沒摔過。
人群極快躲開,成平卻沒有被推得摔跌一個屁股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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