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群旁撤,成平後摔,正值此時,一隻寬厚而有力的手及時扶住成平後背,將人扶得站穩。
圍觀人群交頭接耳,議論陣陣中,已休假的都頭張敦不知從何處現身,扶穩成平,似打趣道:“大家夥兒都在呢,你卯勁往前沖什麼?邊兒上等著。”
話語中,高大的男人越過成平,將身來到鬧事男人面前,打出縛索扣的縛索憑空而來般鎖住鬧事男人雙手腕,又施施然沖隨後而來的小公差們一擺手,施施然道:“那女子也帶回都捕房,走了。”
拴著鬧事者的縛索另一端扔給手下小公差,張敦招呼成平撤離,一巴掌輕拍在成平腦門上,饒有趣味道:“你不是也會打縛索結麼?怎麼還看著我鎖人看傻眼了。”
公差押上人離開,圍觀人群被其他公差們驅作鳥獸散,成平愣愣看著方才還囂張得“老子天下第一”的男子在張敦的威勢下乖乖被帶走,忍不住長嘆一聲:“果然,這世道誰橫誰說話。”
張敦拾起成平掉到地上的水火棍,交給別人拿走,嘿嘿笑問:“如何忽然這樣感慨,是哪個不知死的東西惹咱們小成公差了?說說,兄弟給你出氣!”
“誰敢給我氣受,我在咱們班房橫著走嘞。”成平提了下被沉重的裝備扯得下墜的腰帶,抄起手和張敦並排走:“你不休假了?眼看到初一,怎的忽然回來。”
張敦家位於瓏川最南邊,與歆陽之地隔著從南到北幾乎整個瓏川的距離,坐馬車回去一趟就需要整整一個晝夜時間,極其不易。
張敦個子高,往下瞥一眼見成平抄起了手,隨之也將自己凍的通紅的手抄進未來得及束起的袖口中,小眼睛眯起來,臉掛上笑意,好像一直都是這種漫不經心的樣子,語氣輕快:“秘密,不能告訴你。”
“反了你呢狗玩意,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罕聽,”成平說著,又提了下被墜得直往下掉的腰帶:“反正班裡很缺人手,回來的正是時候。”
公差巡警,腰間那套東西齊整掛著,重量委實不輕,佩戴時間久了甚至會墜得人腰疼腿疼。
回到班房,時間已不算早,眼瞅著就要到下職時候,成平偷個懶,沒再回鋪子,抱著厚厚的問案錄顛兒顛兒要隨張敦去司獄房審問。
張敦做事素來有條不紊,約莫那書生模樣的男人挨鞭子需要點時間,他先拉成平來飯棚找點東西吃。
“早點來吃飯多好,你看看這熱飯熱菜,咱們年關當差,有多久沒吃過熱乎暮食了?”成平端著碗打飯菜,嘴裡嘚吧嘚叨叨個不停。
張敦跟在後面打飯,一聲不吭。
二人坐對面吃飯,見成平碗裡沒有大骨頭,張敦沖成平身後打飯的地方努嘴:“有燉大骨頭,多吃點,你太瘦了。”
“唔,吃……”成平早已腹腔高鳴,急不可耐往嘴裡扒拉兩口燉菜,咬了個大豁口的白麵饃饃放到菜碗上,這才騰出手來去後面打帶著骨頭的燉肉。
今日飯棚宰了一頭豬。
“養啥不缺吃啥啊!”成平打來兩塊滿是肉的大骨頭,聞著香味感嘆。
張敦也是往嘴裡扒拉著飯菜,清瘦的臉上,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沖著自己手中才啃了兩口的燉肉道:“叫你亂跑,被宰了吧。”
成平準備啃肉的動作微微一僵。張敦忍不住笑道:“沒錯就是它,今日中午從豬圈裡跳出去又倒黴掉進糞坑裡,飯棚的人費九牛二虎之力撈出來,完事兒洗幹淨後就直接給它宰了。”
“我們的豬,沒了。”成平癟癟嘴,香噴噴咬下一大口燉肉:“來小豬苗沒?豬圈總不能空著。”
為緩解緝安司財政支出壓力,司內每個部所班房都養了幾頭豬,齊刷刷五排豬圈就蓋在練武場後面的空地上,很好地保證了武侯公差們日日有肉吃。
張敦啃大骨頭啃得搖頭晃腦:“年底下上哪裡買豬苗去,想來怎麼也得出年再說了,對,你那小徒弟呢?過會兒審問你主審,不帶她好好學習學習?”
成平搖頭,梗脖子嚥下口中食物,道:“她一個姑娘家,不適合去司獄。”
司獄那種地方,少不得見血腥刑罰,成平無法想象,像裴夏那樣幹淨又文靜的姑娘,踏進經年不見天日、牆皮被血跡浸得脫落數層的緝安司獄會是什麼樣子。
成平覺得,像裴夏那樣幹淨體面的姑娘,不當接觸司獄這種骯髒黑暗的地方,帶教醫工可以,成平卻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教裴夏基本審訊。
張敦嘴角一咧,小眼睛一翻成平:“還說別人不能去,你不也是姑娘家?而且你審訊的本事也是司裡數一數二的呢,司獄之地罷了,如何你去得你小徒弟去不得?”
“不是去不得,”成平嘴硬,出口之言終究非是心中所想:“她還要去捲棚歸檔今日卷宗,時間來不及,下次吧,下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