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鼎先生答道:“正是!不想此事流傳甚廣。”
蒲先生見狀忙問:“敢問此事是指?”
王特使道:“福州巡撫蔡仲遠,疑心楊輔欲起兵叛亂,便將楊輔隻身召往大營,冠以謀反罪名當場誅殺。但事後經吏部調查,證實蔡仲遠一早與楊輔不睦。故此我等將此事定為蔡仲遠公報私仇誣殺總兵。早在幾年前,朝廷已為楊輔沉冤昭雪,卻只恨蔡仲遠聽著風聲,畏罪服毒而亡,躲過當朝制裁。”
劉國鼎先生亦道:“我聽舊友言,楊輔遭誅後,其部果真起兵攻城。所幸城中守軍誓死迎戰,亂軍方才無功而返。彼時蔡仲遠聽聞大軍前來,嚇得躲在府內發抖不敢出,直至叛軍攻城不利,退兵已有十餘裡,蔡仲遠方才全副武裝,奔上城樓鼓譟大呼進軍,故此落得‘不戰巡撫’之笑柄。而據傳蔡仲遠臨死,竟屢屢高呼‘楊輔饒命’,亦是淪為笑料。但話說回來,想楊輔死後其部頃刻作亂,或是早有預謀?”
王特使頷首答道:“朝廷將楊輔舊部招安後,聽聞楊輔之妻智勇雙全,早勸楊輔休要隻身面見蔡仲遠。豈料楊輔不聽,執意前往。故此,楊輔之妻早令全營人馬披堅執銳以待訊息。少時,聽聞夫君遭誅,楊輔之妻便率眾猛攻蔡仲遠報仇,不料力攻不克,竟淪為草寇,直至招安時方才重歸朝廷。吏部彼時推論,若楊輔早有叛意,必不肯隻身赴會;何況楊輔本部人多勢眾,是苦於無有攻城器械方才失手;若有作亂之意,恐怕早有攻城之備。”
“原來如此。”蒲先生聞言道。
王特使見此,遂與蒲先生點頭一笑,問道:“蒲先生,還請問你觀此事如何?”
蒲先生眯眼一笑,答道:“論男生子之怪談,我的確有些推論不假,只是……”
聽聞此言,我等皆吃了一驚,七嘴八舌,紛紛請蒲先生講個分明。
蒲先生卻撓撓頭,推辭道:“此事僅憑道聽途說而來,我之推測亦無實證,若與事實相悖卻也在所難免。即使如此,諸位……”
見我等熱情不減,仍拱手相請,蒲先生無奈道:“我所想,恐怕是楊輔假託受孕,在衣裝之下藏匿了不少物件出入省府,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此間勾當雖難以斷定為何事,但恐怕於蔡巡撫不利,或是搜尋可將蔡巡撫彈劾治罪之證一類。日後蔡巡撫察覺此中蹊蹺,欲搜查楊輔。楊輔卻假言生子,意圖將自己撇清。不料蔡巡撫終究不依不饒,將楊輔引出,以莫須有之罪名殺害。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只聽嫂嫂拊掌道:“相公明察秋毫,男人豈能生子!此事定與相公所言無二。”
我等聽聞此言,不禁鬨堂而笑。待笑聲落定,只聽王特使問道:“蒲先生,若楊輔當真身藏要物,屢次出入省府,卻不怕衛兵搜查麼?”
蒲先生笑道:“面對身懷六甲,呼喝‘休要驚了胎氣!’的孌童總兵。我倒想看看,哪個衛兵膽敢上前搜身?”
王特使聽得登時一陣惡寒,苦笑道:“有理,有理!我王某人算是服了!”
蒲先生卻拱手道:“此事只是我狐鬼居士即興之想,並無證據,還請王特使勿要當真。”
王特使稱是,隨即道:“蒲先生既然輕易尋得男生子之端倪,何不再將金華鬼妻之事一探?”
“鬼妻?!”我等聽得,登時失聲驚呼。只見蒲先生忙問:“鬼妻?此事實在非同小可!”
王特使頷首道:“實不相瞞,我本應自文登直奔金華而去辦事。此番前來,一是有禮相贈,二來是為詢問蒲先生與嚴飛兄,可願與我共往金華,一探鬼妻怪談?”
“我願同往!”蒲先生搶言罷,卻回首窺見嫂嫂正愁容相視,不由大為尷尬,一時不知所措。
劉國鼎先生見此,哈哈笑道:“松齡,你不必憂心,香雲我定代你好生看護。何況賢婿在時,小女只知終日相隨,怎與我留下半點相談之機?松齡,你多去幾日無妨!”
蒲先生感激行禮,又問嫂嫂道:“香雲,孩兒們何在?”
嫂嫂答道:“相公安心,爹已命人將四子送往家中,暫避蚊蟲了。”
蒲先生道聲好,便徑直回了房中,匆匆將盤纏收拾妥當背出門。於是,我三人與嫂嫂和劉國鼎先生二人告辭,直往我家走去。
臨近家門,我暗中思忖金華路途遙遠,此行恐怕要留玲一人在家獨守空房數日,登時心如刀割。但再抬眼,卻已至門前,遂只得無力將大門敲響。
隨一陣輕快腳步聲響,只見大門驀然而開,玲一張笑盈盈的面龐即刻映入眼簾。我卻愈發難過,只顧垂頭不語,驚得玲在一旁忙問:“相公?飛?”
正盤算如何開口,只聽王特使連聲道:“此事怪我!此事怪我!令新婚夫婦別離數日,此舉實在欠妥!不如請賢閣與我等同去如何?”
蒲先生聽得撲哧一笑:“賢閣……王特使用詞何必如此考究?”
我一聽此言,登時如同尋著救星,忙抬頭問道:“玲,我三人將即刻啟程去金華,不知娘子可願與同行?”
見玲猶疑不定,我又道:“此行不為公務,只為一探怪談、遊山玩水,娘子不必憂心。”
玲聽聞此言,登時滿懷期待答道:“願與相公同往!”
我大喜,與蒲先生、王特使二人抱拳連稱多謝,便忙與玲回到家中將我二人盤纏收拾妥當。待我將行李向肩頭一挎,便牽著玲出了大門落鎖,隨王特使與蒲先生徑直回了衙門府。
見衙役早將三匹駿馬打點妥當,我、蒲先生、王特使三人依次跳上馬背。我一搭手,將玲抱在身前坐穩,便打馬緊追,出了城,直奔金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