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個時候已經供暖,室內很熱,很燥。他不習慣,於是扯松領口,煩亂的情緒一股一股湧向胸腔。他甚至想以手扇風。
最終只是閉眼,手撐著額頭用力按壓眉心。
有電話進來。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按滅。
過一會,又來一通。
落地京城不到兩個小時,崔家手眼通天,已經察覺到他的動向。
第三通電話響他終於接起。
電話那頭安靜數秒,緩緩開口:“阿嶼。”
還沒幾年,對方的聲音居然顯得蒼老。
他不說話。
對方又說:“我聽說你回京了,方便的話來家裡坐坐吧。”
“不了。”他斷然拒絕,“我回來不是為你們。”
那頭嘆了口氣:“這些年的虧欠我們都在盡力彌補。”
如果不是崔家打通上下關係,在海域上等來的或許真是來接應陸坤的人。
謝之嶼知道,卻依然打斷。
他冷淡地說:“多謝你彌補。”
“你兄長身體不好,如今已經強弩之末。只要你願意回來,託舉他的資源一樣會託舉你。”
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謝之嶼忽得低聲笑了:“可我不需要。”
好不容易做回自己,他如今不想再當誰的附屬品。
那頭再度嘆息,像是還要講什麼,最後只說了一句他像他母親一樣倔。
門忽得被人撞開,謝之嶼在遲緩的情緒裡突然抬眼,注意力落在門邊跑得氣喘的人身上。她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撐住門框,唇形微張。
“謝之嶼。”
聲音啞在嗓子眼,他還是從口型上分辨出這幾個字。
按斷電話,他快速過去:“慢慢說。”
比起數分鐘前出去,這時的她更顯失措:“我現在要去醫院。爺爺狀況不太好,我怕你等不到我,所以先跟你——”
“我陪你去。”他握住她冰涼的手。
溫凝倏然抬眼。
片刻後,她雜亂無章的心緒居然安定下來。
訂婚宴的主角缺失,宴會還在奇妙地繼續。
她的香檳色裙尾拖拽了草皮上的泥,狼狽又蹁躚地穿過夜色。耳墜落了一縷鑽石流蘇,男人眼疾手快接住,順勢包著她的手一起抄進大衣口袋。
很多時候言語顯得累贅。
他們如同回到了澳島夜色下沒命奔跑的那天。
那時是有今朝無明日。
可這次,分明大道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