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了一眼司匡背後氣勢洶洶的儒生們。
迫於壓力,嘆息,“汝二人跟吾來吧。”
“諾!”
司匡回頭,對著孔安國喊了一聲,“子國,褚公因需照顧胡博士,未曾跟來,吾二人離開之後,公羊學子們就先交給汝了!”
“放心吧!”孔安國揮揮手。
……
不一會兒,在老嫗的帶領下,司匡與孔武,進入一間大門破裂的茅草房舍。
因為槐樹的緣故,房舍內部比屋外還要黑暗。
進入之前,司匡特意的瞟了一眼門前黑旗之下。
藉助著天空慘淡的月光……
果然,這裡也有一塊巴掌大小深褐色麻布。
二人在老嫗的指示下,坐在了一塊被蟲子咬的破破爛爛的草蓆上。
而老嫗的身影則獨自消失在屋內的黑暗中。
過了一分鐘,這道佝僂的身影再次出現。
這一次,她手中沒有柺杖了,而是多了兩個帶有缺口的陶碗,碗內還盛著渾濁的水。
老嫗把碗遞給司匡、孔武,隨後,自己走到黑暗的角落,坐下,低著頭,再次陷入沉默。
司匡把手中的陶碗放在地上,拱手,聲音清朗,再次請求,“老人家可否為吾二人解答河伯娶親始末?”
“唉……”
老嫗重重嘆息,抬著頭,雙眸中佈滿了陰翳,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聲帶顫抖,緩慢地說著
“事情是這樣的……”
“幾年前,黃河在本地決口,濮陽被一分為二,諸多農田被河水淹沒,無數的百姓,死在了那場災難中。”
“陛下曾經九卿發動民夫十萬人治理,然而卻以失敗告終。”
“聽丞相說,此次災難,是天災,並非人禍,人力不可治。因此,本地許多人都在想,會不會是河伯發怒,才導致河道決口?”
“為了平息河伯的憤怒,自去年開始,濮陽就多了一個傳統河神娶親。”
“每年寒食、端午、年關到來之前,縣中計吏都會抽出一天的功夫,到南岸的鄉里,在亭長帶領之下,挑選十名合適的女子,以祭河伯。”
她指著門外的老槐樹,慘笑,“二位進來之前,應該看到了門口的黑色旗幟了吧?”
“嗯。”司匡與孔武同時點頭。
“那面旗幟,名曰招魂,是為了祭奠死者。全村懸掛,並非是每家每戶都死了人,而是因為,有人為全村而死。”老嫗沙啞的聲音中,融合了心中的悲涼,“招魂下的深褐色麻布,並非普通的麻布,而是死者穿過的衣服。”
“因為這次的祭祀,有一名女子是從本村挑選的,所以,村民才皆布黑幡,鋪麻布,以作招魂之用,以作祭奠。”
“咳咳咳……”老嫗太過激動,以至於被唾沫嗆到了,“由於衣服數量有限,為了保證祭祀的進行,便把死者衣服剪碎,發給各家各戶。”
孔武挑了挑眉,出聲質疑“毀壞死者之物,會讓她死不瞑目吧?”
“子威……”司匡擔心引起老婦人的反感,急忙拽了拽孔武的衣角,使了個眼色,示意先別插嘴。
“哈哈,無妨,是這麼個理。”老嫗擺擺手,咧著嘴,笑了,“因此,為了不叨擾死者,剪碎這件事,是死者死前,自己進行的。由其自主剪碎,分發給各家各戶,就不會有問題了。”
司匡用上齒咬了咬嘴唇,沉聲,“以活人祭祀,此行,根本就是在殺人!令活人準備自己的祭品,違背了綱常禮教。”
孔武氣的面色猙獰,用拳頭狠狠地錘了一下地面,忿忿不平,“賢弟,也許吾二人要做一回西門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