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正月二十傍晚,大漢濟南郡與臨淄城交界地帶,汶河邊,天空灰色黯淡,陰濛濛的,烏雲密佈,壓的人透不過氣來,空氣中還夾雜著溼潤的泥土氣息。
水裡的色彩各異的魚兒都浮在水面上,張開小嘴,吐著泡泡,拼命呼吸著暴風雨來臨前的新鮮空氣。
河畔一家破舊的客舍外,穿著褐色衣衫、頭髮花白的“舍人”正拿著一根棍子,四處奔忙,企圖養殖的雞、鴨通通趕回窩內,一隻忠心的大黑狗跟在他的後邊,搖著尾巴,時不時地吠幾聲,恐嚇著這群會奔跑的肉食。
俄而,一道藍紫色的光芒劃破天空。
緊接著,便是一聲“轟隆!”的雷聲,傾盆大雨“嘩啦”的落了下來。
嘩嘩啦啦的雨水沖刷著地面,汶河水面,也被落下的雨珠,砸出了無數個圓形的漣漪。
經過一番努力,這位老舍人終於將雞、鴨趕了回去,把大黑狗拴在狗窩裡之後,他才踉踉蹌蹌地跑進屋內。
“轟!轟隆!”
雨下得越來越大,天空越來越黑了,汶水的水面顯著抬高,並且有向外溢位的趨勢。
汶水的洩水能力達到了上限,河畔開始出現積水的情形,客舍大門的位置,雨水從門縫裡滲了進來。
老舍人彷彿見多了這種情況似的。
對窩在屋內的客人揮揮手,示意他們不用擔心,接著,便慢吞吞地走到後堂,用他年邁的身體,扛著一大麻袋早就裝好的泥土,放在門口。
他一來一回好幾趟,最終,摞在門口土袋達到了半米的高度,才罷休。
他搓了搓手,把黏在手上的土拍打幹淨,重新走回櫃檯後,用右手支撐著腦袋,昏昏欲睡。
睡意正襲來,忽然,門外傳來了激烈的狗吠聲,“汪!汪汪!”
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咚咚咚,咚咚咚……”
這位老舍人眼睛忽然眯了起來,死死的注視已緊閉的大門。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個疑問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住店?
黃河決口之後,流民多了不少,黃河下游的治安也變差了許多,他不得不謹慎。
他邁著小步子,慢吞吞地走到大門的位置。
拉開門栓,開啟了一條縫,扯著沙啞的聲音,“誰啊?有何事?”
袁丁撐著一把白色皮,竹子骨的傘,狼狽的出現在門外,對著門縫,解釋,“店家,吾與家主欲從臨淄前往魯縣。天色不早,還遇上了暴雨,希望在此居住一晚,明早趕路。”
老舍人在此經營十幾年了,精明得很,眼中閃爍著精光,聲音卻依舊沙啞,“可有傳信?”
“有!”
“請客人恕罪,最近流民氾濫,匪徒猖獗,老朽不得不謹慎,可否先將傳信塞進來?”
“諾!”
袁丁總咯吱窩夾住傘把,在隨身褡褳裡摸索一陣子,掏出了一塊木製的傳信,沿著門縫,塞了進去。
舍人用身體抵著門,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把裝著泥土的麻袋挪開,將門開啟了。
看著頭被雨淋溼,衣服也溼透了的袁丁,拱手,“敢問貴家主身在何處?”
袁丁拱手,“公在車廂內,店家稍等,吾這就去接。”
“去吧。”
不一會兒,司匡與袁丁撐著傘,對抗著滿天暴雨,踩著地面上渾濁的積水,火急火燎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