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讀懂他的眼神,他眼裡有一種審視和評判,然後肯定,彷彿她是一塊案板上攤著的肉,供他挑選,而她,沒有拒絕的資格。
她只能趁他有興致,抓住機會用自己年輕的身體吸引他,生出一兒半女來。
……
這是她此生的命。
愁緒那麼那麼多,最後她只是提筆寫:
時值四月,春色滿園,芳菲遍野,然而我院中卻看不見一株花。
我不愛竹子,它的風太涼太冷,竟是蕭瑟,且君所知,我怕蛇。
幼時去莊上玩,我就於竹林偶見一青蛇,色如碧葉,倒懸枝上,吐信噝噝。
莊中老管家將蛇捕來泡了酒,言欲獻於我祖父,頗為高興,我卻驚懼不已,自此每見竹影,便要憶起那青蛇,不免心悸。
可嘆,如君所見,如今我所住院中,滿滿皆是竹子。
呵,竹乃是君子所愛,但非我所愛,我本也非君子,乃是小女子。
我獨愛些海棠牡丹薔薇等豔俗之物,亦傾慕書上所載,那許多我不曾見過的奇花異草。
最羨慕者,莫過於明月君,身在雲端,俯瞰大地,飽覽四方美景,領略九州風情。
不知春風能否上青雲,託它寄一句珍重,叫天邊明月莫憂莫擾。我亦安好,不過深夜寂寥,絮叨一二。
汴京較洛陽更暖幾分,此間之杏花甚美。
只是,閑暇之餘,我仍會想家。
千言萬語,不過寫下了這幾個字聊表慰藉,不管怎樣,說這幾句話,心裡的愁緒也散了一些。
四更鼓聲已響起,她合上手劄,放上書架,去床上重新躺下。
一早秦諫醒來,見天色已亮,身旁女子卻還睡著,面朝他,將臉埋在枕中,睡得極其安靜。
她是那種明豔大氣,卻又極柔婉的長相,眉若遠山,目若秋水,每一處輪廓,每一處形狀都恰到好處,平日溫和沉靜,一舉一動都好看,但他又見過她眼裡泛起星辰的樣子,竟比安靜時更好看百倍。
所以她還有哪些他沒見過的樣子呢?比如大笑,比如發脾氣,她會大笑、會發脾氣嗎?他突然有些好奇。
這時程瑾知扇動一下長睫,醒了過來。
一眼就看見他,她很快就垂下眼去,明顯是不好意思了,立刻避開他的目光。
“醒了?”他問。
也許是昨晚的柔情,他今早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程瑾知卻在此時發現天色竟已大亮,立刻坐起身:“這麼晚了!”
說完回首看他一眼,那眼中倒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下意識的一眼,但他已讀懂,她大概奇怪他沒叫她。
他問:“早上有事?”
這樣問,倒也沒什麼事,只是她從訂婚起,就不許睡懶覺了。
她一邊起身一邊回答:“要去給母親請安,母親起得早。”
秦諫道:“她是你姑母,你就算有一兩天晚一點也無妨吧。”
“昨日母親頭疼得厲害,我也要過去看看。”她一邊回答,一邊喚丫鬟進來,
秦諫看著她,不由得心情好,順口道:“那我與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