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愁緒滿面,湯收下了,卻沒讓秋瑩進去。
但他也給秋瑩透了信兒:“皇上心裡有事兒沒想明白,你來再多回都沒用。
秋瑩懂了。
她來再多回也沒有,但主子來有用啊!
於是第三回,佟采薇來了。
吳良輔恭恭敬敬把人請了進去。
順治正在批奏摺,桌案上擺了一大攤子,黃底紅底藍底都有。
他是真忙。
佟采薇也沒打擾他,支著腦袋坐在邊上看他。
她帶著玄燁出宮有半個月了,眼瞧著,順治有些消瘦了。
順治把手頭的奏摺批完,沒有拿下一本。
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點什麼。
佟采薇開了口:“皇上,景仁宮的人都來三回了,您這是打定主意了不想理我和玄燁?”
她嗓音裡帶著委屈:“昨天玄燁回來就喊著要皇阿瑪,結果昨兒晚上沒見您,今天又沒見著您,我這才叫了人過來,誰知道您也不見。”
她沒靠近順治,故意離他有些遠,像是自己被嫌棄了不敢靠近一樣:“難不成出宮這半個月,您心裡有了別人?”
順治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盯著自己的手,心裡想,他果然控制不住。
他見了佟采薇就高興,見了她就覺得安寧,像是一顆心泡在蜜水裡,聽見她說話的聲音,都會雀躍得蹦來蹦去。
他抿著唇,捏緊手:“我沒有。”
他聲音低低的。
佟采薇就問:“那是因為什麼?總不能是您不敢見我吧?”
昨兒夜裡她就琢磨了一遍又一遍,順治這個人吧,腦迴路有點奇怪,或者說他的想法有點極端,愛之慾其生惡之慾其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藏也藏不住,恨也是如此。
她並不覺得半個月的時間就讓他突然厭棄了自己。
他寫的信不是假的,裡頭的字字句句屬實,滿溢著他的心思。
她想了很久,覺得順治多半是犯病了。
他是生理意義上的有病。
佟采薇一直都知道他有病。
他總說自己頭疼,眼前容易出現幻覺,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這些其實都是病,太醫也說了,這些都是病,還給順治開了藥,每天都在喝。
佟采薇一直覺得他有點神經質,換個比較現代一點的說法,她覺得他可能有點抑鬱症,或者是雙相?
長期的高壓環境,母親的不理解不支援,多爾袞的長期打壓讓他時刻活在恐懼和害怕之中,他每時每刻都在懷疑別人、懷疑自己,敏感多疑,畏懼焦慮。
只是有時候,他知道自己“有病”,所以一直在有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行為,甚至從表面上,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有病。
他把另一個自己藏了起來。
但這種行為,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對自己的全然否定?他的皇額娘時時刻刻都在否定他,他也在時時刻刻否定自己。
下意識地讓自己保持著一個還算和善的人設,讓外人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正常人,其實內心早就千瘡百孔了。
他的行為也會跟著極端起來。
意識到自己有病的行為傷害了人,愈發會躲著人,但他的行為也只是有病的狀態下的一種沖動,潛意識告訴他該這麼做,哪怕是錯的。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偶爾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過後也常常懊悔。
他有病,但古代沒有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