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很熟練,傷口不大,傷藥也是上好的,幾天下來已經結痂,但他仍分外小心避開患處,傷藥也上的一絲不茍。
一隻手很快上完,她分外配合,換上另一隻手,跟前的人卻倏地一頓,接著垂眸。
她也跟著抬眸,對上他隱隱疑惑的視線:“怎麼?”
他似要說什麼,欲言又止。
她忍不住笑出聲:“怎麼?我沒推開你,也沒抗拒你,傻掉了?”
莫無看著跟前撐著腦袋的人,眼眸明亮,嘴角揚著,全然不似之前的百般抗拒。
他眉眼微動,搖頭回應。
並非是傻,只覺著,莫不是還在夢裡未曾醒來。
藥已經換好,他指節微動,試探著將柔軟的手納入掌心,她竟沒退,只這樣任他拉著。
莫不是以退為進。
先示好,等他鬆懈後再徑直離開。
思及此他眼眸微暗,指節擠進她的五指,直到再無縫隙。
“能不能鬆一些,這樣牽著不舒服。”
他神色一怔,隨後抬眸,只見她眉頭微皺,好像只是真的覺著這樣牽著不舒坦。
他鬆了鬆手,心緒開始起伏,流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而不等他理清,跟前的人湊過來,又轉過身去:“你霸佔了我一隻手,我沒發梳頭了,你得負責。”
還有她遞來的羊角梳。
他接過羊角梳,沁入發絲裡,緩緩下挪,原本打結的地方經過羊角梳後一點點被撫平,他沒有停,直到最後一絲發絲從齒梳中滑落。
他看著空了羊角梳,沉浸在心底的情緒緩緩上湧,流經血液,來到心頭,如此炙熱。
民間曾有習俗,唯有夫君才能為女子梳妝,意為結發同心,恩愛不疑。
他心跳逐漸加快,手下動作繼續,再次一梳到底。
時間緩緩流逝,靈力維持的燭火燃到了尾聲,指腹不斷流轉在發間,幸千忍不住拿出一枚銅鏡,去看自己頭發。
他正正挽好最後一縷發髻,還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發簪,點綴在鬢間。
竟出乎意料的好,她自己都挽不出這樣的。
她眼眸微動,小心挪著銅鏡,去看他的神色,不曾想他竟正巧看過來,她立時將銅鏡一壓。
臉上微熱,她摸摸面頰,只說:“挽這麼好,莫不是給別的姑娘也做過?”
“並無。”他遞來羊角梳,“只是看到過些畫冊。”
“好好好,知道你手巧了,”她撇嘴,將自己的頭從他手裡挪開,“看了畫冊就能做成這樣,不是炫耀是什麼?”
並非炫耀,是仔細研究過。
從如一宗藏書閣出來後便在留心,若要為人道侶,該做些什麼。
他沒出聲,只穩了穩發簪。
氣氛緩緩沉靜,幸千沒忍住,又拿起銅鏡,悄悄地對準某人,這次他沒再看她了,只瞧著她的發髻,好似在斟酌哪裡需要調整。
她神色微怔,心裡莫名浮現一念頭。
若世間太平,沒有祟氣,她不是騶吾,他也不是什麼佛子,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修士,偶然相識,隨後結伴,又共同歷練,接著日久生情,順理成章結成道侶。
若是如此,會不會就像現在這樣,清晨起來,他為她挽發,而她悄悄透過銅鏡去瞧他模樣?
只世間終究不太平,她是騶吾,他也做過佛宗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