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你睡得香甜,本座不忍驚擾,便小憩片刻。”玄霜尊撐起身子,墨發如瀑傾瀉而下。
”您是幽都之主,自然隨心所欲。”臨鈺恭敬應答。
玄霜尊眸色一沉:”你亦可隨心所欲。”
”那...可否放我與摯友離去?”
”除卻此事。”
見臨鈺眼底掠過失望,玄霜尊忽然執起他的手腕:”隨我來。”
”去何處?”
玄霜尊已牽著他踏過石橋,橋下蓮花不見,映著的是曼珠沙華,將二人身影染得緋紅,”你既贊七曜獄景緻絕倫,今日便帶你細賞。”
臨鈺暗自詫異,這位統禦七曜獄的尊主,竟清閑至此?莫非幽都政務都已處置妥當?
臨鈺剛邁出兩步,驟然僵住,一股刺骨寒意如毒蛇般纏上四肢百骸,明明殿門尚遠,周遭卻似墮入冰窟,連呼吸都凝出霜霧。
他腳下虛浮,如踩雲端,眼前景象開始扭曲晃動。
“冷……太冷了……”他聲音發顫,抬手扶額,試圖穩住眩暈的視線。
再抬眼時,玄霜尊的身影竟在恍惚間化作洛懷瑾的模樣,那熟悉的眉眼,溫柔的笑意,一如當年。
“怎麼回事。”臨鈺如墜夢中,神思混沌,步履虛浮地向前踉蹌幾步,伸手捧住對方的臉頰,指尖微顫,他努力聚焦視線,可眼前人的面容卻不斷重疊、變幻,時而清晰如洛懷瑾,時而朦朧的只剩一張面具。
“小鈺……”一聲輕喚,似真似幻。
臨鈺猛然搖頭,耳邊又隱約傳來師姐的呼喚,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徹底崩斷,他茫然四顧,可這細微的動作竟讓他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一股力量扶住他,低聲道:“小鈺。”
“我……”臨鈺咬緊下唇,喉間哽咽,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他死死攥住對方的衣袖,淚水無聲滾落,卻終究未能再喚出一句完整的話。
剎那間,夢境與現實交織,記憶如潮水翻湧,洛懷瑾的身影再一次從他指間消散,如流沙,如幻影。
“懷……瑾!”他嘶聲喊道,嗓音破碎如裂帛。
下一刻,黑暗吞噬意識,他徹底墜入虛無。
不知昏沉了多久,意識才如薄霧般緩緩聚攏,臨鈺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溫熱的靈力正從後背滲入經脈,如春溪般流淌全身,一點點驅散刺骨的寒意。
他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入目仍是蒼靈殿的穹頂,霜雪無聲飄落,在殿內化作細碎的銀光。
身後之人仍在為他渡靈療傷,靈力源源不斷湧入體內,臨鈺勉強支起身子,可眩暈與惡心感仍如潮水翻湧,忽然,胸口一陣灼熱翻騰,他猛地俯身,”哇”地吐出一口烏黑淤血。
”咳咳……”臨鈺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又接連嘔出幾口黑血,喉間腥苦難忍,但吐盡後,那股沉痾般的滯澀感竟消散大半,連呼吸都順暢許多。
他長舒一口氣,脫力般向後倒去。
”慢些。”一雙手穩穩扶住他的肩膀,臨鈺這才發覺,玄霜尊竟一直在他身後護著。
侍從無聲上前,奉上一碗湯藥,侍女們垂首靜立兩側,玄霜尊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先淺嘗一口藥汁,確認無誤後,才小心遞到他唇邊。
臨鈺神志已清,卻仍渾身綿軟,只得任由擺布,苦澀藥汁入喉,隨後又被伺候著漱口淨面,他蹙眉躺下,待眾人退去,殿內只剩他與玄霜尊。
”我這是……怎麼了?”臨鈺怔然望著穹頂飄落的雪,聲音沙啞。
玄霜尊執起他的手,指尖蘸了藥膏,輕輕塗抹在掌心,涼意沁入肌膚,臨鈺不由一顫。
”幻影草之毒。”玄霜尊低聲道,”你被它劃傷時,毒素已潛入血脈。”
臨鈺驀然想起,那日移位陣將他傳至碧虛宗藥圃,確實有尖銳葉片劃過手掌,沒想到此毒如此詭譎,潛伏多時才驟然發作。
”川婆的手段,當真配得上七曜獄的威名。”臨鈺冷聲說道。
玄霜尊並未因他的譏諷動怒,反而輕嘆:”她也是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