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條件反射地反身去擒,小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了人的咽喉,天旋地轉下,一股巨大的壓力猛烈地沖擊在施暴人的下頜。他聽見近又短促的一個悶聲,來不及多想,他藉助身體的重量全然向前一撞,將人緊緊地壓在了地上。
力量太過懸殊,他沒法將人鎖緊,很快就以相同的姿勢被死死抵在了地上。
陸揚竭力在極度狹窄的生存空間裡拼命揚起頭,青筋一根根突起,眼圈泛紅,這張臉再熟悉不過了。
他冷冽地喊出他的名字:“梁康權。”
隨即是一個獨屬於過於細的咽嗓的笑聲,如同細針穿孔下的一聲高頻口哨。
老太監像烏鴉一樣嘔啞嘲哳難為聽的嗡鳴。
“嘶,”陸揚閉了閉眼,“難聽死了。”
胳膊朝上懟,再一次擠佔了為數不多的呼吸空隙,萬籟俱寂下骨頭移位的響動像石壁滴下的水滴一樣清脆可聞。
“你不好奇這玩意兒對你有什麼用嗎?你就像個拿到了寶藏卻只知道觀賞、坐吃山空的蠢人。”梁康權在陸揚耳邊先輕輕搖了兩下,見他皺了下眉頭,更無所顧忌地晃動起來,串成了一整片連綿不絕的噪音。
瘋狂、恐怖、空前絕後的震動。
穿透耳膜。
“叮叮叮——”
陸揚眼前“嗡”地一下。
他很寶貴、一直悉心保管的藏品一朝被人搶走,此刻更令他痛苦不堪,像一個巨大的鐘不斷在耳邊撞擊靈魂。
有個女聲近在咫尺:“那我叫我的孩子魏逐風好不好。”
明明不是很溫柔的聲音,朝氣蓬勃,耍賴性質濃厚。但是一聽到這個聲音,他的心髒就像被什麼包裹似的忽地暖了起來。
從起點開始。
一路向前推。
“跑!”
“我的朋友呢?”
“你死是活該。”
“你真的要下山呀。你家的長輩對你不都可好了。”
一個又從噩夢中驚醒的夜晚,另一張小塌上的林霜寒爬到床頭點上蠟燭,困得像小雞啄米似的幽怨地看著他。
他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可是我不喜歡呀。”
“我不相信人會毫無理由地去做不喜歡的事。”
“你好了沒有,不會有蛇追你的。你睡吧。”
“哦。”其實心裡還在害怕,他慢慢躺了回去。
黑暗裡他對著牆壁說:“我夢見很長的蛇爬上床,纏在我小腿上。”
“可是蛇不會爬到三層來。現在是冬天,它們在冬眠,從可行性上來說,任何一個滿足你臆想的前提都是不成立的。你為什麼會做毫無現實佐證的夢?”
“我不知道。”他用被子遮住眼睛,假裝這樣就看不見床前投射的影子,燈架、櫃子、花瓶,組合在一起,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舉砍刀站在離身體只有分寸距離的陌生男子。
他哭道:“我不知道。”
“誰能受得了你呢?”林霜寒直白地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大手一揮,“你以後怎麼娶媳婦啊!人家一定會把你踢下床的。”
“嗯。”他捂住只有一個人的哭聲。
他知道不該給朋友帶來困擾和麻煩,第二天還有很早的早課,林霜寒已經在最大的限度內給予包容了。
像蛇和砍刀的影子橫亙在他和睡眠之間。
他竟然覺得有點歉疚,因為不僅僅是因為怕蛇而哭的。他只是有點恐懼和不安,因為在這個夜晚他突然發現,林霜寒什麼都有了,他卻什麼都沒有。
他在桌前寫:“如果您方便的話請給我回信。順頌時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