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唱成這樣能換來賞錢嗎?”
“要再活潑些,自然些,會更討人喜歡。”
“哦。可是我活潑不起來。這首歌也很奇怪,每次我唱完晚上做夢都會夢到老虎。”
娘大笑三聲:“讓你去當小乞丐只是玩笑話,更何況在這宮中乞討有何用?你只要記住就好。”
把破爛的虎頭帽從頭上拽下來,小孩興奮道:“以後用!”
教育理念十足超前,娘親說:“對,總能用得上的!”
……
“總有白船送歸途。”
“你是誰?”傀儡人沒頭沒尾地質問了一句。
陸揚默了一瞬。
他當然知道眼前迷霧之景並非實景,卻是他的心魔。
光影下讓他想到那個寒冷的雪夜,還有那個孩子。
陸揚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他,然後轉身就跑,拔足狂奔,沒沖兩步,然後重重撞上了一堵人牆。
硬邦邦,整個人撞懵了,恍惚片刻,才順著雪色透出的微光一點點抬頭,細細分辨,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期待。
一隻溫熱的手落在了他頭上,摩挲了一瞬,隨後緊緊攥住手腕,不分青紅皂白強行將人給拽了出來。
他眼前燃起明亮的火種,像跨越了什麼生與死的邊界。
陸揚幾乎是瞬時就能猜到小臂馬上會出現一圈青紫色瘢痕,就被半抱在懷裡。
好巧,正是他夢中的人。
替他擋過刀,與他並肩作戰過的親眷,看到會不會恥笑他?
滿山低吟,雪落滿頭。
他害怕被錯誤解讀,電光石火間福至心靈,小聲地說:“我是照料到你不再發燒才離開的。”
從人間鬼蜮兩側遊走,也害怕落下沒能交代的話。
“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他了,天寒地凍裡那個小孩不需要諂媚地乞討,才能獲得過冬的厚被子。”
他聽見心跳聲變得有點僵硬。
魏逐風在他臉側沉默地吻了吻,停下來後,又碰了一下。
“我一直找不到好的時機,總覺得下一次會更好,會有更多時間考慮。”
還沒等說完,魏逐風掀開了一直抱著的木匣。
“我猜你不記得了。那日醉酒,你說我耳上就缺一枚耳墜。這枚珊瑚珠成色上佳,很亮,只可惜不是藍色。因此買來,也不是給我戴上的。”
“諸位親朋在上,諸令正魂收訖。”他喘息聲帶出一陣虛無的白霧,鞋邊踩了許多積壓的黑土,只有仔細看才能眼見的狼狽不堪,一字一頓強硬到可怕。
陸揚笑了,眼尾上揚。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滿不在乎地接過了那對豔紅如血的圓珠,刺啦一聲穿入左耳,血珠從耳垂滾落,滴答滴答染紅一片雪地,很快被幹枝枯葉滲吸,沒入泥土裡,漸漸隱沒了蹤跡。
他呼吸變得很快,心動過速,鄭重其事,卻驚覺無關病症。
猶豫難決落下帷幕。
山風又吹起來,像許多人的低吟。
“諸位親朋在上,諸令正魂收訖。”他一如秉性地哄騙道,“至此為憑,死生不負。”
封演《封氏聞見記·紙錢》:“今代送葬為鑿紙錢,積錢為山,盛加雕飾,舁以引柩。按,古者享祀鬼神有圭璧幣帛,事畢則埋之,後代既寶錢貨,遂以錢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