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孩子嗎。”
陸揚跪退半步,這樣就不用和正襟危坐身穿華服的裕王殿下正正對上眼。
他舔了舔嘴唇,想到了一個還算得體的答案,謹慎地答道:“還好。”
“你是喜歡孩子,還是喜歡那個孩子?”
“這重要嗎?”
魏逐風伸手將酒杯換了個角度,隱約可以看見側影,但是看不清楚神色。
他心中搖搖晃晃,沒有興趣去看觥籌交錯與美人歌舞,握緊了小盞,笑道:“隨口一問。”
喧囂之中隱秘角落有來有回的竊竊私語,哄得始終在觀察和審慎的陸揚,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他看著魏逐風的背影發愣,心想到他肩上垂落一塊花裡胡哨的帶子。
靠裡的那一側汙了一塊,是早晨起居時他為殿下摸索並套上這件華而不實的衣服時打翻了茶弄上的,留下的一點深色的水漬,如果不仔細看怎麼也看不出來,既不能夠說完美無缺,也不至於被指責失禮。但它就在那裡。哪怕眸光看不見,手指碰不到,陸揚也知道它隱隱就在那裡。
是繞著繞著衣帶砰然間的一次淺然的對視。
他發誓他什麼也沒想幹。
隨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就像昨晚。
杯盞狼藉。
眼下並不是坦白什麼的好時機。
他一邊想著,一邊用餘光看到,沒有一絲為難和強迫任由事態發展,但也沒有任何一句後悔和退後的人,又悄悄回頭,用灼熱的目光掃了他一眼。看起來非常漫不經心,但又很鄭重地將還泛著熱氣的食物,悄悄往柱子後面的角落裡推了推,拿走了酒杯。
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病症,但只要生病了,就不該喝酒的。
陸揚埋下頭,在冗長又無聊的夜宴裡被餵了個半飽,所以也沒有悶脹的胃痛。
魏逐風對這場宴會其後的政治目的毫無關心,因而沒有參與任何一場推杯換盞。他在北巍的名聲很不好,成年後才被勉強承認,魏潛雲的眼中釘,懷才不遇壯志難酬,被孤立被冷落被邊緣……誰來與他交好才怪。
經過一番試探已然能夠確定,他想要的蠱毒解藥和陸揚疑罪從有的遺詔,恐怕都在那個老太監手中。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人引開一時半刻……
他出神了一會兒,忽然有人來與他敬酒。
魏逐風微一愣,還未來得及發作,一張嘴姜滿就知道自己要挨罵了,他忙擋著臉拒絕道:“別罵別罵。”
他早料到數落是必不可少的,誰知火氣湧上頭,魏逐風只是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像想維持形象一樣矜持地轉頭要去找誰,發現位置落空了露出了非常明顯的凝滯的神情。
他壓低聲音冷靜盤問:“你看見我的侍從去哪了嗎?”
“王公公賜了他一杯酒,將人不著痕跡地叫出去了。我還在想怎麼回事呢,這人是誰呀?”
陸揚飲盡了那杯酒,抖了風雪,在扶搖殿安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他在此地生存了三年,故地重返,意外地沒有生出怨恨的情緒。盡管不知道趙烜為何不在偏殿見他,南轅北轍繞了這麼遠的彎路,但,也無所謂了。
這裡十分安靜,他面前放了個炭盆,照得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