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榻前就看見林天陽眼睛睜著,眼神木訥死氣沉沉,不由得心裡一驚。
林天陽似有所感怔怔地轉過頭,張了張口道,“初次見晁教官,請勿見怪。”
“我這人隨意慣了,亦不講究這些虛禮。”
林天陽嘴角微勾眼裡浮上一層笑意,只是容貌被毀看起來反而更瘮人,“早就聽聞你隨性灑脫,若是能早幾年相識,我們定能成為朋友。”
“現在成為朋友也不晚。”
晁忱這句話說的很是巧妙,兩人能成為朋友不在乎何時相識,然他言外之意更是在試探林天陽,是否能結為盟友扳倒共同的敵人?
林天陽靜默片刻對著巫老、林天驕道,“讓我和晁公子單獨說會兒話吧!”
見兩人離開了,晁忱便直言不諱問道,“既然你已查明殺林家的兇手,為何還要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嗎?”林天陽扯起唇角低聲笑了笑,“殺他那太便宜他了!我就想讓眼看多年的願望就要實現,偏偏最後栽在我的手裡,只有這樣才能祭奠林家滿門!祭奠阿落!!”
“可你不該牽扯這麼多無辜人進來!”
“無辜人?”林天陽頓了頓,睜著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聲音沙啞的好似破了洞的風箱,“難道我們林家就不無辜?難道我們林家就該死?”
“難道不是你爹他......”
“不是!!!”林天陽突然激動地打斷,似是用盡了力氣洩力般地喃喃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爹真的什麼都沒做!他這人最是忠心不二剛正不阿,偏偏我查了五年都沒查清林家滅門的緣由,亦不明白......”亦不明白親如兄弟的封萬行,為何能如此狠心對林家痛下殺手?
可是等他再次回到京城時封萬行已經死了,他連追問理由的機會都沒有,只有一封帶著懺悔的道歉信。
他也是從蛛絲馬跡中推敲出,指使封萬行的幕後人是宋卿山,亦沒想到他們林家的慘死或許只是宋卿山對新皇帝的示威,他們林家何其無辜?
每每當他想到此處,就恨不能將宋卿山千刀萬剮,可是這種死法太便宜宋卿山了,他唯有用更狠毒的方法,才能疏解他心裡頭的恨意,告慰林家以及阿落的亡靈。
好在老天爺開眼,林家不止他一人活著,為了複仇他早已出賣靈魂墮入黑暗,心裡很清楚自己連累了許多無辜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後悔,哪怕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
“我活不了多久的,小天跟著你我很放心。”
晁忱其實沒有煙癮的,此刻突然想來一根的慾望愈發強烈,“既然宋卿山派了殺手殺你,想必他一直防著你,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你說的不錯,宋卿山生性多疑且喜歡運籌帷幄,的確不輕易託付信任。四年前我假意投靠做了他的幕僚,為表忠心自請去了寒居關,許生輝與庸王雖無直接勾連,我卻在其中做了許多手腳。”
“什麼意思?”
林天陽頓了頓,語氣淡淡,“宋卿山讓我替他養庸王軍。”
縱然晁忱看似不著調可智商卻是極高的,他無需林天陽說的太過仔細,僅憑一句話轉瞬間就能想到,這只不過是宋卿山為了考驗林天陽的能力。為此林天陽刻意蠱惑了許生輝,讓其野心膨脹從國庫裡撈錢,而庸王軍或許就是靠這些錢一步步壯大的。
“我猜的可對?”晁忱坐在凳子上,食指輕輕地叩在膝蓋上。
林天陽聞言眼裡的眸光陡然亮了下,“晁公子當真是奇才,那你可猜出我到底是如何用許生輝的錢來養庸王兵的?”
晁忱眉心蹙了下稍作思索,“應該是兩人訂了什麼協議,又或者是許生輝投靠了庸王,可是以我對許生輝這人的瞭解,他這人狂妄自大怕是不會心甘情願地跟著庸王,否則庸王兵抵達寒居關當日許生輝就該開啟城門。”
“你說的不錯。”林天陽身子虛弱只能透過言語表達贊賞,“許生輝這人的確狂妄又自大,我只要稍微蠱惑下,就能將他心裡的慾望勾出來,只是我也沒想到他竟然也對皇位垂涎,反而讓我的計劃越發順利。”
許是躺得太久了,林天陽緩緩地支稜起身子靠在床頭,繼續道,“我先讓許生輝假意投奔庸王,再讓庸王將養兵這件事交予許生輝,接著出主意讓許生輝從國庫裡騙軍餉,兩人表面上看似和和氣氣,其實都防著對方。”
林天陽就如同走在鋼絲線上的人,來來回回在兩人中間周旋,若稍有不慎被人發現了,他就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為了複仇能犧牲一切,這是何等的悲哀?
晁忱從巫老的房間裡走出來時,心裡空落落的亦不知道在想什麼,抬頭望了眼稍稍有些刺眼的陽光,心裡頭那股子鬱氣才陡然消散開。
哪怕連日皆是烏雲遮天,天總還是有放晴的。
作者有話說:
真相逐漸大白,要下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