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容一聽,立刻道:“那就算了。”沒有正好,她早忘了這事,不過一個雞蛋罷了,趁早別沾閑事。
她抬腳要走,但菜籃子又被少年抓住了:“你等著,我去換。”
“不必了。”顧舒容不想跟他糾纏。
但張瑾若執意,說道:“要還。”既然她說十文,那便是十文。當時他爛成一攤,也就值十文錢罷了。他給自己標一百兩的身價,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十文正好。”他垂眼道。
顧舒容還想拒絕,但拗不過他,不得不跟在他身後,又回到街上。
張瑾若身上還有些碎銀子,他沒有隨意找個小攤兌換,而是買了一捆面餅,提在手裡。
“給你。”他數出十文錢,遞給顧舒容。
少年的掌心面板很白,愈發顯得上面猙獰交錯的疤痕恐怖驚人。顧舒容心頭顫了顫,有些後悔跟他過來了。
“好。”她匆匆接過,不敢多言,只想快些離開。
只聽少年又道:“你既不收,我便把這一百兩捐與善堂了。”
顧舒容一怔,終於抬起頭來。
“我不是壞人。”少年低頭看她,漆黑如星的眼眸很亮,“你沒有救錯人。”
願意往善堂捐銀子,應不是壞人。顧舒容不好意思起來,抿抿唇,說道:“我沒有說你是壞人。”
張瑾若笑了笑,眸光亮起,語氣輕快起來:“我要去邊關,打蠻子了。姐姐的住址,說與我吧?若我命不好,死在戰場上,撫卹金給姐姐。”
“胡說什麼!”顧舒容心頭一跳,喝道。
張瑾若卻不在意似的,笑著說道:“我已經沒有家人,沒有人為我打算後事,我得自己打算。”見顧舒容臉色不好,他道:“姐姐別為我擔心,我會保重自己。”
顧舒容的臉色仍然不好。她不知他說話是真是假,但他看起來在笑,眼底深處沒有光亮,上戰場簡直是一心求死。
“你跟我來。”她拉住他手腕,打算帶他回家吃頓飯,好好勸勸他。她一個雞蛋把他救回來,可不是讓他尋死的。
但張瑾若掙開了,說道:“我就要走了。姐姐,住址說與我吧。”
顧舒容不想與他說,但少年提著一捆面餅,渾不在意自己性命的樣子,讓她嘆了口氣。
“我記住了。”張瑾若點點頭,臉上溫柔,“願姐姐與姐夫百年好合,兒女孝順,一生美滿。”
顧舒容一怔。姐夫?
她想起什麼,摸了摸頭上。為了方便出門,她總是梳著婦人發髻。
張瑾若說完,便轉身走了。少年生得高高瘦瘦,但走起路來氣勢飛揚,衣擺翻卷,像是要浪跡天涯。
嘴唇動了動,顧舒容沒有叫住他。萍水相逢,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待少年的身形沒入人群中,她便收回視線,轉身回家。
她沒有與任何人說起此事。回到家後,將十文錢包在帕子裡,壓進箱底。
半個月後,永寧伯府被判刑,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全都流放。
離京那日,好些百姓圍觀,紛紛拍手稱快,聽得永寧伯府一眾犯人灰頭土臉。
“就該如此。”顧舒容圍觀回來,跟陳寶音、蘭蘭說道:“他們做了那麼多壞事,死了便宜他們。就該流放到苦寒之地,開荒,挖山,什麼苦、什麼累,就讓他們做什麼。”
蘭蘭點頭,義憤填膺:“對!”
陳寶音也跟著圍觀了,她道:“可惜了永寧伯的長子,竟然死在牢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