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伯爵沉吟片刻,終於開口,緩緩說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告訴你吧……”
這一刻,畫面外,不但易文君提起了精神,就連船員們和麥爾斯都分了些心,去看畫面中的記憶。
但也正是在這一刻,瓊驀地暴起,又一次推了一把金色齒輪。
而這一次,金色齒輪終於被她推動了。
於是接下來,畫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前進,就像是被按下了十倍速,無數常人根本無法辨別的畫面飛速閃現。
麥爾斯見自己一時疏忽竟被瓊鑽了空子,不由得怒吼一聲,憤怒上前,伸手就想要將齒輪重新撥回它原本該在的地方。
但這一次上前阻擋她的人卻變成了瓊。
理所當然的,兩人再度扭打起來,為了她們各自的立場,或者為了發洩那些她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怒火,口中罵著一些平時她們絕對說不出口的下流話。
可另一邊,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在這飛速快進的、遠超常人肉眼和大腦能夠處理的畫面前,還有一個非常人,正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靜靜觀察。
於是,接下來,在這快進的短短片刻,易文君看到了——
十五年前,面對菲利克斯被機械弓射中、命在旦夕的慘案,伊齊基爾伯爵沉吟過後,為瞭解決這件事,或許也是因為欣賞麥克裡迪子爵,她決定將家族崛起的秘密向麥克裡迪子爵透漏零星半點。
但是,就如同伊齊基爾伯爵說的那樣,有些事在不知道的時候是不危險的,而人一旦接觸到了它、看到了它,那麼“它”也就同時看到了你。
因此伊齊基爾伯爵在將這個秘密說出口前,她刻意支開了瓊。
離開樹林時,瓊亦步亦趨,頻頻回頭。
這或許是因為這一刻的瓊已經在模糊中感到,真正的“魔鬼”,或許並不是指某個特定的人……而是指某種被慾望扭曲的瘋狂的心。
之後,在這件事解決後,伯爵很是冷落了瓊一段日子,這令年幼的瓊誠惶誠恐。
為了討好母親,瓊努力上進,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對待學業,甚至秘密學習了唇語這個技能,想要給母親一個驚喜,以為這就能令母親重新看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某一天,當瓊興沖沖地想要告訴母親這件事時,她卻意外從窗戶裡看到了母親獨自一人時在書房中的焦慮與喃喃自語。
“不行……不夠……遠遠不夠……”
“明明離上次獻祭才過去了不到一年……為什麼又出問題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是因為我獻祭的東西還不夠重要嗎?”
“那麼下一次……下一次的話……”
“如果我……”
“瓊……”
城堡的樓下,年幼的瓊呆呆看到母親輕聲呢喃著自己的名字,用一種令她毛骨悚然的表情。
而後,這位伯爵抬起頭來,透過窗戶,遙望遠方,那在她眼裡閃動的光,恍惚間讓瓊以為自己好似看到了當年的麥克裡迪子爵……
在這之後,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瓊沒有如自己預期的那樣,將自己學習了唇語、並且在唇語上小有成就的事告訴伯爵。
她只是默默拿起了望遠鏡,越發頻繁地觀察起了城堡四周,觀察起了傭人們口中的流言,以及母親和父親、母親和大姐二姐的交流。
於是,在所有人都毫無所覺的時候,年幼的瓊慢慢了解到了一個恐怖的秘密……
時間繼續向前。
十二年前,十一歲的瓊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全身上下都因恐懼而控制不住地顫慄。
她好像哭了很久,又好像躲了很久,還好像等了很久。
直到黑夜變作白天,直到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入冰冷的臥房,瓊終於回神,抹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手軟腳軟地從高衣櫃與天花板的縫隙裡爬下。
她偷偷躲入了洗手間,開啟水龍頭,顫抖的手用幾乎要將自己臉皮搓下來的力道清洗著自己的臉和眼睛,想要將那一切的軟弱與痕跡都從臉上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