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此刻站在這裡的人真的是安潔莉卡,並親耳聽到這句來自莫妮卡兄長的寬慰,她也不會就此放下心結,因為“因自己的過失而害死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這種事,本就不是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就能放下的。
更何況易文君本就不是安潔莉卡,她只是玩家,並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
“所以安東尼奧,你剛剛的驚訝,是因為你沒有聽到紮克雷的靈魂回響,所以你認為紮克雷對你的憎恨突破了血緣上的桎梏,這才將生命裡最後的回響傳遞給了我。可你後來發現,原來我也沒有聽到,於是你開始懷疑世上還有另一個與你們相關的血緣關系者存在,對嗎?”
安東尼奧的神色有瞬間驚訝,但他很快點頭,一如既往地坦蕩真摯:“安潔莉卡你發現了?你真的非常聰明,沒錯,我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易文君追問:“你對另一個血緣關系者非常在意?為什麼?就連你的親兄弟紮克雷你都可以放棄,為什麼你卻會在意那個你從沒見過的、一無所知的血緣者?還是說你們的‘血緣’本就代表著某種東西?”
易文君自問自答:“也對,這樣以血緣為紐帶、不受距離和資質阻隔的靈魂能力,太不可思議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想來它絕不會隨隨便便存在——既然如此,你們兄妹三人的身世應該也不簡單吧?你們應該不僅僅是貧民窟的流民,對嗎?
“莫妮卡說,《non, je ne regrette rien》這首歌是她媽媽最喜歡的歌,是來自故鄉的曲子,可事實上,這首歌的語言並非東奧雷王國通用語,它來自北國,甚至是更遙遠的地方,而且你們兄妹三人的發色與膚色,仔細看就能發現,應該並不是大陸人種……”
易文君越說越是驚訝,最後猛地頓住,腦中無數線索串聯,終於指向最後的答案——
“錯了,錯了,全都錯了!”易文君心中震動,喃喃自語,“所以你其實……不是因為忠誠,也不是因為正義……”
——忠誠。
這是維爾瑪對安東尼奧的定義,是維爾瑪對安東尼奧的印象。
易文君則因為一週目安東尼奧為胡克二世擋刀的事跡而下意識認同了這個印象,可是事實上安東尼奧從未這樣標榜過自己。
——正義。
這是易文君對安東尼奧的標簽,是安東尼奧大義滅親的舉動後易文君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但安東尼奧口中也從不說正義。
“責任……對,每一次你說的……都是責任……”
所以,責任——這才是安東尼奧的象徵。
“因為軍人的責任,你不惜害死了紮克雷,但如果你真的那麼看重責任,你明明更應該對胡克二世動手才對,可你卻偏偏在保護他——安東尼奧,你早就知道胡克二世已經倒向了邪神了,對吧?!”
安東尼奧沉默不語。
“你明知道胡克二世是邪神使徒,你明知道他繼續在位會對東奧雷王國造成怎樣不可挽回的破壞……可你對此保持沉默,甚至推波助瀾,以國王身邊最忠誠的狗的身份,維護他的一切……這樣的事只有兩個理由,一,你安東尼奧自身就是邪神的信徒,你效忠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作為邪神使徒的胡克二世,而不是格雷斯王室,更不是東奧雷王國!”
不等安東尼奧回答,易文君便已經搖頭:“但這不對。”
她說:“邪神使徒與生命教會的使徒,他們的使徒能力是相差很大的,一旦動手,很容易就會被認出。國王可以自持身份,避免輕易暴露,可你不同,你是護衛,是最常動用使徒能力的人。”
更何況安東尼奧的靈魂意象並不像國王那樣看似生機實則殺機,可見他確實不是邪神使徒。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易文君看著安東尼奧的眼睛,後者不閃不避,依然公正,依然悲憫。
“——那就是你除了維護東奧雷王國的穩定、除了身為東奧雷王國王室近衛團的責任之外,還有一個更高的責任。”
易文君一字一頓:“複仇。”
是國仇,也是家恨。
因為安東尼奧兄妹三人並不是王國貧民窟的原住民,他們其實來自北國。
北國,這並不是某個國家的名字,而是對奎爾丹高地以北那片被冰雪覆蓋的所有國家的統稱。那裡民風彪悍,聚集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族群與國度,多得東奧雷王國這邊的貴人們說都說不上來名字。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胡克二世成為國王沒多久後,東奧雷王國北境線處,供奉著生命之主的生命教會,向北國某個供奉著智慧與知識女神的小小王國發動了一次聖戰,毫無難度地將其攻下。
從此以後,智慧與知識女神被迫成為了生命之主的從神,而曾經供奉這位女神的小國,也就此消失在了大陸的地圖上,世上除了多了許多流離失所的人們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這個上一週目時,貝西夫人在教導易文君王室禮儀時跟易文君隨口說的八卦,如今則成為了這一週目最重要的破局鑰匙之一。
因為唯有明白了這一點後,玩家才能在看到安東尼奧書架上的智慧與知識女神的神典時,將前期的一切線索引出,從而導向正確方向。
為什麼安東尼奧兄妹三人跟東奧雷王國大部分的人長相都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