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加快腳步。
徐老爺的墓碑明顯向一旁傾斜,墓碑下的土被挖出大半。
心上怪異的感覺不僅僅是恥辱就能概括的,隨雲死死盯著那些人手上的工具,回想起剛才那個下人的狼狽模樣。
四周一切響聲不明原因地在腦中被放大,他耳朵裡充斥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合在一塊,感覺就像心底那道深淵中,伸出一隻只露出白骨的可怖鬼手,扯住他的衣角——
想要拉著隨雲下地獄。
這幫人當然膽大包天。
隨雲記得他們,很早以前他爹跟著這幫人一起混,差點給人砍去一隻手。這群惡霸喝的是老百姓的血,吃的是老百姓的肉,保不準連閻王爺都不怕,絕不是好東西。
之前他們欠他爹的錢,再後來,在生意上又和他爹起沖突。那時的徐家已不容小覷,隨雲記起他們派人砸他爹的馬車,想起他們沖他爹呲牙放狠話。
可能有些人的心,不論怎麼挖,只能看見令人心驚膽顫的黑。
隨雲鐵青著臉一步步走去,眼裡溫暖的情感隨著野草搖曳,盡數被風吹散在空中。
烈風拽起落葉,樹木晃動掩蓋了腳步聲。
有人發現隨雲的存在,握住斧頭用木棍捅了捅旁人。這些人紛紛抬頭,望見手無寸鐵的隨雲,輕蔑地咧嘴笑出來。
隨雲額上青筋凸得厲害,他沉默不語,雙拳緊握。
一人笑道:“呦呦,嚇得不敢說話了。”
“孬種,你爹要給你氣得在地下捶桌子啊!”
隨雲:“你們嫌命長麼。”
“什麼?”一人故意將手掌抬至耳後,裝聾道:“你來陪你爹?噢喲,孝順孝順。”
另一人假惺惺地鼓掌,其餘人繼續笑,一個個都懶得將手中利器舉起來裝兇。
隨雲嘴角抽了抽,忽然抬手緊抓胸前衣裳,痛苦地晃著腦袋。
照雲呆在徐家書房如坐針氈,緊張兮兮地揪著袖子,與對面的老婦人對視。
隨雲他娘年約五十,頭發卻已花白。徐老爺剛過時照雲見過他娘一面,遠沒有現在這麼憔悴,可見這些日子,她承受著多大壓力。
“我見過你的,在幾個月前,你和京弘一起打工的時候。”徐夫人笑眯眯地望著照雲,近些日子承受住的壓力一轉,堆成深淺不一的皺紋。
“那時候,我看他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咳,自己的兒子啊,自己最清楚了,我看得出來,他跟你在一塊的時候真的,真的很開心。京弘比較孤僻,朋友很少,像你這樣好的,在我記憶裡他沒有第二個。”
照雲不知怎麼回答,只能連連點頭,像只傻掉的啄木鳥。
徐夫人滿意地說:“我觀察過你幾次,覺得你這小夥子人的確不錯,挺老實。只是以後別老依著京弘,他寵不得的,回頭變本加厲欺負你。可是......我兒子啊,會照顧別人,自己卻是——他小的時候,不咳嗽咳到頭昏吐血,是打死不肯看大夫的,一連咳了一個多月,偏說自己能好,你說這怎麼行呢。”
照雲回想起以前,隨雲濕著頭發想等他回房,結果第二天發燒還不要命地下樓幫他洗衣服。他忽然想把隨雲腦袋摁在桌上,問隨雲:“你是不是腦子缺根筋?”
想到這,照雲差點要和隨雲他娘一起數落她兒子,不過慎重考慮之後,還是沒敢開口。
“還有啊,京弘比較偏激,平時心裡有火就愛摔東西,這問題不大。但最重要的一點,你如果看見他生氣了還是怎麼樣,只要板著臉不說話,別問他怎麼了,趕緊哄哄他。”
徐夫人臉色一變,痛心地皺著眉頭,眼神十分無奈。
“為什麼?”照雲忍不住開口問一句。
“京弘他有事不說,就愛憋著,然後在心裡頭胡思亂想,想不通他就沒了理智。反正他從小到大,發脾氣真正讓我覺得害怕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幾個惡漢跪倒在地,胳膊上被砍出的道道傷口還流著血,斧子與砍刀詭異地懸於空中,正對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