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未語,柳芽已拿起那封信看起來,眼中的困惑狐疑漸漸變成不敢置信,“不,不可能!二哥哥怎麼會在剿匪之時被害身亡!我要進京看看——”
“不行!”渾厚的聲音漠然地在門口響起。
柳芽抬著顫動的眸喚道,“爹——”
“你不能再進京。”
“杜家兄弟視我為親妹妹,如今他們有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柳父絲毫不為所動,“之前已讓你任性了一回,這一次,為父絕不能再讓你恣意妄為!”
“爹!他們是在你和哥哥都不在家時,陪伴女兒護著女兒疼愛女兒的人呀!你怎能——”
“為了柳家,只能這樣!”柳父不容置喙地打斷,“若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爹,便聽話!”他見從小倔強,被欺負也不曾示弱的女兒此時竟淚如雨下,故作冷硬的心到底軟了些,“他頭七也已過,你便是進京了又能如何?”
“他頭七也已過,我進了京還能如何呢,你——”柳芽抿著唇哽咽道,“們又怕什麼?”
柳父從不懷疑她的聰明,只是想不到她居然如此通透,“既然你知為父身不由己——”
——撲通。
柳芽跪下道,“八歲那年,時值冬,我高熱病危,城中沒了可用的藥,半夜時分,世子哥哥與二哥哥不顧冬夜風寒,於城郊野林到處找藥;九歲生辰時,爹和哥又一年無法回家慶賀,已經三年了,我忍不住哭泣,世子哥哥和二哥哥卻給我準備了此生難忘的驚喜。”
“同一年的夏日,我耐不住好奇心,依照話本子去深山探險,遇了野獸,是世子哥哥和二哥哥不顧生命之危救下我,一個手受了嚴重的傷,一個腿幾乎要瘸了。”
“十歲那年,爹和哥哥回來了,可待不過半日就又走了,知道你們要去清水鎮,我便偷偷離家去找你們,可被歹人抓住了,是擔心我,跟在我身後的世子哥哥和二哥哥再一次救回我,像這樣的事,遍佈我的童年,他們視我如親妹妹,三番四次捨身救我。”
“我卻連二哥哥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柳芽一再抹著淚,抽噎道。
柳桂動容道,“爹——”
柳父的臉龐繃得很緊,因為他也怕自己忍不住動容,幾次張嘴,才找到自己漠然的聲音,“為父不是不讓你去祭拜他,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待過些時日,為父與你一同前去,親自在他墳頭前賠罪便是。”
“爹!”
柳芽還欲再懇求,可柳父已然轉身吩咐門外等候的家丁丫鬟道,“你們好生看著二小姐,絕不能讓她踏出府門半步,守衛不力者,仗責三十,扣月薪半年,譴於莊子務粗活!”
話畢,快步而去。
柳芽連忙起身追出去,可被門檻一絆,整個人撲倒在地,連下巴也磕傷了,一張嘴疼得小臉兒都皺了起來,卻還是固執地咬牙哀求頓住腳步攙扶她的柳父,“爹,女兒求求你了——”
“別的事為父都可以讓你任性,可關乎柳家上下,爹便不能糊塗,叫幾百口人陪你死!”柳父不願再看她滿臉的狼狽,將她交付於丫鬟前不忘叮囑,“請大夫前來替二小姐治療。”
柳芽撥開一再阻攔的家丁丫鬟時,柳父已不知蹤影,她抹著淚轉身看向柳桂,“哥哥!”滿眼皆是乞求。
柳桂哪看得下去,垂眸握拳,指甲幾乎沒入掌肉之中了,半響才閉眸道,“書房。”
雷聲乍起,劈開剛剛來臨的夜幕。
柳芽看著怎麼敲也敲不開的柳父的書房門道,“爹不同意,女兒便跪到爹同意為止,若不幸流血殆盡而亡,爹也無須再向二哥哥賠罪了,將我葬在二哥哥的墓碑旁即可!”她毅然決然地跪到無遮無擋的院中。
豆大的雨水順著炸開的雷,噼裡啪啦地砸在地上,最終無情地覆蓋她纖瘦又倔強的身影,散開的血水孜孜不倦地沒入白色的衣襟裡,又搖搖曳曳地跌落在地,與源源不絕的雨珠混合成一體,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雨。
柳芽咬緊了牙,無視下巴的疼痛,也不顧剛剛碰傷的膝蓋發出的不滿,固執地挺直腰桿,目不轉睛地看著書房門,在上一世她從不曾顧及家中長輩意見,還常頂嘴故意任性而為,可那都是因為現代是法治社會,不像這裡權貴至上榮辱與共,風光是一片,倒黴亦一批。
不知跪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流了多久的血,柳芽只覺視線有些搖晃,忽覺落在頭上的嘀嗒被阻開,茫然抬首便見宇文秋頁站在旁,以傘替她作遮擋。
“這一切,也如你所願了。”
“還來做什麼?”柳芽拼命想忍住不斷襲來的暈眩,可一張嘴扯動傷口便叫她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