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把找出來的東西一一洗淨後,檢驗著那塊只有半個巴掌大的已腐爛得不成形的腳背,“她這裡的骨頭畸形,底部整個彎曲似鏤空,明顯患有殘疾,砍痕與之前找到的部分一樣。”
又指著那些小碎骨,“這些都是腳趾,而次小趾骨有嚴重萎縮,應常年被它限制所致。”她拎起那個黑印斑駁的小銀圈道,便是它招了光,刺了她的眼。
“究竟多大的仇?把人害死後分屍了還扔來喂豬!”
“我昨夜做夢還把你分屍了扔去餵狗呢。”柳芽似滿是惋惜這不是現實地笑道。
宇文秋頁莫名覺得自己的四肢八骸有那麼些疼,“……”
這時,一聲忍俊不禁的笑響起。
柳芽抬首,就見姚平世與十來個衙差朝這邊走來,還道:“不介意我旁觀你們查案吧?”
“只要你不怕過程枯燥又惡濁。”柳芽無所謂地聳肩,把手套的汙糟洗淨,看向上山前,要驅車小廝趕回城叫衙差來幫忙的宇文秋頁,“不是懷疑鄒老闆命喪此地嗎,還不快吩咐?”
宇文秋頁便道,“你們幾個逐寸檢視面向吐絲坡的山地可有異樣,而你們瞧瞧養殖場是否還有殘餘的屍塊,定要仔細些,再有遺漏全治褻職之罪。”
“是!”衙差們的精神立馬抖擻起來,紛紛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似的搜查。
姚平世卻見柳芽把那些暈厥的豬開膛破肚,她神態細致專注,動作利落優雅,絲毫想象不出她竟是個出身富裕,受盡寵愛,自小十指便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更是難以將兒時軟懦易哭的孩子,與她疊合起來。
“柳姑娘為何會想要從事仵作呢?”姚平世忽然問道,京中傳聞她亦善醫,把鎮國公府世子被半個禦醫院的禦醫都篤定要廢掉的腿起死回生。
掏著豬內髒的柳芽頭也不抬道,“姚將軍想知道,怕是要問那不要臉的六扇門門主。”她似嘲似諷地笑道,“畢竟,我自己也不知道,像我這樣的富家小姐,為何要從事如此辛勞骯髒的活兒。”
姚平世吃驚地看向宇文秋頁,只聽他別有深意挑眉道,“芽兒害羞,我也會不好意思。”
柳芽瞪著他透露出來的曖昧氣息,“你‘要挾’我,四個字,有何不好意思講?”
“我以為你指我們已經親過嘴——”
“宇文秋頁!”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柳芽如刀子的視線穿過啪啪碎掉的曖昧氣息,射向一臉無辜的宇文秋頁。
即使宇文秋頁的話被柳芽厲聲截斷,但姚平世還是聽懂了這半句話,還未語,就聽衙差驚喜地高呼,“這裡有發現!!”
柳芽將一無所獲的內髒塞回豬肚子裡,洗淨手套上的血腥才朝聲源走去。
便見新栽姜田旁的幾個大水缸下,有幾條小小的屍蟲在施有灰白肥料的深褐色泥上挪動,若不蹲下細看,不但難以發現,還只當作是誤撒的肥料一員。
衙差搬走水缸,小心翼翼挖開泥土,直至兩尺多深時,才見一具斑駁焦屍現於眼前。
眾人驚喜交加欲要抬起焦屍,柳芽連忙阻止,“先別動。”說罷跳下去,細細地檢驗著。
她慢聲道,“死者男,四十歲到四十五歲左右,是後腰的脊椎骨遭受重物擊斷,失去行動力後被活活燒死的,屍身尚未燒幹便遇了水還被浸泡過,血肉腐爛滲入泥中才招惹了屍蟲,而這些斑駁的痕跡乃被人鞭屍所致。”
柳芽欲再翻查周遭的黑炭,一聲氣喘籲籲的焦急喊叫接連響起,“二小姐!”
蹲著身的柳芽便起來,朝來人看去,柳府的家丁抹汗道,“大少爺請您馬上回府!!”
柳芽想起吐絲坡之時宇文秋頁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今日家中是否有京城來的信件?”
“是的!”家丁忙應道。
柳芽當即要走,卻在邁開一步後,回頭看向宇文秋頁,“我想知那阻攔之人,是你嗎?”
“不是。”清涼的聲音首次斬釘截鐵。
柳芽闊步而去。
柳芽踏著西下的夕光回到家,便覺氣氛沉重,她直奔柳桂的書房。
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攤於桌上的一封信,直至柳芽走到近前,他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