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的狐疑視線馬上變成驚喜交加,想到柳芽之前就在六扇門當檢驗,郭知府只以為他是來找柳芽敘舊的,對宇文秋頁的身份不覺有異,忙不疊應下來。
郭知府還生怕他不多管這閑事般,一頂頂充滿奉承意味的高帽子,嚯嚯嚯地往六扇門頭上戴,上到門主下到守門侍衛,都被奇妙無比的四字詞誇贊了一遍,若非衙差適時地打斷,此老油條絕逼可以一字不帶重複地阿諛到明天。
柳芽與宇文秋頁還有姚平世以及兩個衙差去到樓蘭閣。
這裡頭該幹淨的地方幹淨,不該整潔的地方也十分的整潔。
衙差領著他們去到材料還一應俱全的廚房,想到這裡出産人肉包子,頭皮發麻地道,“據說卯時開店,亥時關門,小二輪班制六人,廚子有八人,三個主刀,五個幫工,老闆姓鄒,上月二十二日出門辦貨至今未回,老闆娘孫氏曾在這個月的初六報過案,十七日的時候,被定為失蹤案處理。”
“當時有小二提供證詞,懷疑鄒老闆是與情人遠走高飛了,因為同月的二十日約莫傍晚時,他見到鄒老闆去錢莊拿了比以往辦貨還多幾倍的錢,但沒有人知道鄒老闆的情人是誰,又或者到底有沒有這個人。”
“以此事問詢店內其他夥計,他們卻覺得是無稽之談,鄒老闆和孫氏出了名兒的恩愛,他又是入贅發家的,平日裡什麼事都要請示過孫氏,眾所周知的妻管嚴,但孫氏性情溫婉,對鄒老闆亦極好,好些人都是從西江鎮就跟著他們混飯吃的,對他們再熟悉不過。”
“聞得他們經營甚好,不像是新作嘗試,為何離開西江鎮來揚州發展呢?”宇文秋頁問。
衙差道,“孫氏的娘親過世了,鄒老闆不想孫氏觸景傷情,才來了揚州重新發展,在開店之前,他們便已包下城郊的矮山養殖家畜栽種果蔬,所以不過月餘時間,這樓蘭閣就深得民心客似雲來,站穩了腳跟。”
柳芽掃視廚房的視線頓在菜架最下方,一個以蠟封好的大瓷壇上,問道:“這是什麼?”
衙差看過去道,“是這裡特色醃製的酸菜。”
“你們開啟看過麼?”
“沒有。”衙差揉揉鼻子道,“湊近了聞過,味道特別沖。”
柳芽斜睨他,“既然湊近了聞過,你沒發現那些蠟封有新舊交錯的痕跡嗎?”
衙差愕然,姚平世聞言,又細細地瞧向那酸菜壇子,經過提醒,的確有些難喻的違和感,不禁訝異於她的敏銳,只聽她語帶篤定道,“開啟它,拿盆子把東西都倒出來看看。”
於是,兩衙差忙前忙後地找來偌大的洗碗盆,解封後,忍住足以酸掉眼耳口鼻的臭味,合力將厚重瓷壇裡的酸水和菜都倒出來,瞬間倒抽氣的聲音伴隨著猝不及防被嚇到的尖叫劃破天際,“啊啊啊!”
“——人頭!!”另一膽量看起來還算大些的衙差,目瞪口呆地盯著木盆。
柳芽已經戴好手套了,她淡然地撥開人頭上的酸菜後,捧起來細細檢查,就聽衙差驚呼,“她她!她不是大人家洗衣房裡的丫鬟雲娘嗎!”
另一衙差回過神來點頭道,“對對對,我認得她,她腳有殘疾的!”
“死者後下腦有被細長重物擊打的,致命性的痕跡,前額偏左側的地方有嚴重的瘀傷。”柳芽將人頭放在桌上,目光所及旁邊碼放整齊的各色菜刀和廚具,指著一把看起來老舊,但刀刃被磨得發亮的屠宰砍骨刀,“依照傷口呈現的痕跡來看,它應當就是兇器了。”
話音未落,竟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嚴峻的氣氛一窒,柳芽朝怪異地看著她的幾人道,“近來慣了吃飽就睡一會兒。”
“……”這般狀況下,還有興致想睡覺的,當今天下恐怕也只有這位姑娘了。
在姚平世要與衙差去知府衙門後,宇文秋頁堅持要送柳芽回府。
春末的涼意還眷戀初夏的夜,伴著風徐徐地吹來,柳芽揉了揉睏倦的眼睛,打破沉默道,“你當真為祭祀而來麼?”
“嗯。”清涼的聲音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將低沉的語調拉起誘人的弧度,“還是你比較想,我是為你而來?”
柳芽直接無視這話,“祭祀什麼?”
“故人。”
“你既有萬種藉口離京,為何那日還要——”柳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著他。
絢爛的夜色中,俊逸男子神色愜意,唇邊笑意漸漸加深,漫不經心地迎上她兇狠的視線,只聽她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宇文秋頁,別告訴我,你終究還是利!用!了!我!?”
“吃了你臨走前留下來的藥後,我渾身筋骨疼痛難忍,陷入昏迷卻仍不停喊你的名字,由於病情越發嚴重不可控,整個禦醫院的禦醫與許多親近的或不親近的人都來了一遍,待醒來,‘宇文秋頁喜歡柳芽’這件事,便已被傳得‘街知巷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