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纏繞著這縷發絲,低不可聞又曖昧繾綣地笑了笑。
婢女都守在門外,只有站在對面的葉禮親眼目睹了這番場景。
江匪石不用抬頭去看也能感覺到幾乎快要射穿自己身體的兩束目光。那是嫉妒到發狂,憤恨到極點的一種視線,倘若視線也能殺人,江匪石怕是早就被對方千刀萬剮了。
江匪石依然用手指纏繞著這縷如水絲發,笑盈盈地望向葉禮。
葉禮竟想也不想就抽出了腰間的短刀。
“小侯爺,祈雨儀式快開始了。”江匪石忽然開口輕喚。
秦青晃了晃腦袋,慢慢蘇醒過來。
葉禮咬咬牙,只能極其不甘地把刀插回刀鞘。
孃的小白臉,早晚有一日我要殺了你!
一個時辰後,秦青抱著996坐在了祈雨臺上,滿頭烏發不曾捆紮,被風撩動之後逸散出絲緞一般的柔光。
葉禮鐵青的面色到現在還未恢複過來。
秦青不明所以,卻也沒有追問,只是向後靠了靠,低聲說道:“你看這些達官貴人,有誰真的關心幾十個孩童的死活?他們全都在看我的頭發。”
葉禮彎下腰,做聆聽狀,然後抬眸掃了掃站在最前列的那些錦衣華服之人。他們果然一個個都在打量秦青的頭發,目中帶著窺探和豔羨。
有幾個貴婦交頭接耳,已經議論上了。
就連平日裡裝作簡樸的齊家小姐,此刻也歪著腦袋,豎著耳朵,去聽這些貴婦的議論,試圖找到養出這麼一頭黑發的秘訣。
果真沒有誰關心那些孩童。
“你看這些人。”秦青又道。
葉禮把腰壓得更低,耳朵快要湊到秦青嘴邊。有一個詞叫做“俯首帖耳”,用以形容此刻的他真是再合適不過。
阿牛咳了咳,試圖讓主子保持一點尊嚴,只可惜主子選擇忽略他的存在。
秦青的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緩慢說道:“真正關心孩子們死活的,也不過是他們的親人而已。事情不曾發生在自己身上,誰也無法體會到那種切膚之痛。所以我們若是站出去,對他們說祈雨無用,溺死孩童是觸犯刑律,他們不會聽從。每一個人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就像此刻竟然還有人僅僅只是關心我的頭發一般。”
話落,秦青譏諷地笑了笑,指尖捲起一縷頭發,漫不經心地繞著圈。
葉禮愣愣地看著這縷頭發,不知過了多久才直起腰,看向臺下烏黑一片的人群。
是的,說教之於這些人根本無用。達官貴人想要一頭烏黑靚麗的頭發,而平民百姓要的是一場把他們拉出絕望的急雨。
只要能求來雨,誰會管幾個孩子的死活呢?
葉禮看向放置在一旁的二十個竹籠,籠子裡的孩童已哭到精疲力竭。可是守著他們的那些道士卻都滿臉冷漠。
“人類的悲歡因階層的不同,從來就是不相通的。”秦青便在這時發出了一聲嘆息。
“可是小侯爺你明白。”葉禮啞聲說道。
秦青搖搖頭,沒有說話。
拿著桃木劍一頓亂舞的無為道長便在這時大喝一聲,“時辰已到,上祭品!”
許多祭品被牛高馬大的道士們一一搬上祭臺,其中也包括那箱金元寶。
箱蓋是開啟的,裡面金光閃閃的一片。
臺下的百姓發出興奮的歡呼,連連喊著這次必然會下雨,不下雨絕無可能等篤定之語。
無為道長眼珠子轉了轉,把三炷香遞給秦青,要求秦青一直跪在龍王爺的神像前祈禱,直至所有祭品都扔進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