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咚咚跳得厲害,她定了定神,朝翠染問道:
“今年是哪一年?”
翠染撓了撓頭,露出迷茫的神色,不知段芝蘭為何要這般問,卻還是老實回答道:
“今年是瑞豐十三年啊,小姐。”
瑞豐十三年。
段芝蘭心神震蕩,終於是壓抑不住,眼淚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湧出來,牙齒抵在唇上,幾乎要咬出一縷血痕。
明明身邊是花影重疊,旖旎春光,落在段芝蘭的眼中卻像隔了一層霧,還殘留著積寒徹骨的茫茫白雪。
身邊的丫鬟見到自家小姐這麼無端端的落淚,不由嚇了一跳,正手腳慌亂不知如何安慰的時候,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快步走進園中。
“小妹?”
來人身著一襲藏青色官袍,衣上的鸂鶒圖案赫然醒目,襯得人也肅穆了三分。他步履從容,腰間垂落一塊淺綠色的玲瓏環佩,隨著走動而叮當作響。及腰墨發用金冠束起,露出俊逸出塵的眉眼。
滿園花團錦簇,掩映在他身後,反倒淪為了陪襯,顯得有些黯淡。踏著迴廊上的碎花,青年翩翩而至,倒有些閑庭信步的風雅。
人如其名,正是段芝蘭的兄長,段修竹。
段修竹是段國公家的嫡出長孫,翰林院庶吉士。
本朝素有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故此庶吉士號稱“儲相”,能成為庶吉士的都有機會平步青雲。
本朝幾位內閣首輔幾乎都是庶吉士出身,段修竹未及冠的年紀,便已經中了進士,他又與當今的太子殿下素來交好,是陛下最為看好的青年才俊。
任誰都不會想到,這麼一位才俊,會落得一個午門斬首的下場。
段修竹這才剛剛下朝,便急匆匆的回府,他原本是有事要與段芝蘭商議,誰知一來便看到自家小妹黯然落淚,段修竹霎時緊張起來,趕忙快步走到段芝蘭身前。
他伸手擦去了段芝蘭臉頰上的淚水,柔聲問道:
“小妹你怎麼哭了?”
此時看到段修竹,感受到來自段修竹指尖的溫度,段芝蘭心中更覺得悲痛,她的嘴唇翕動,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細密的睫毛顫抖著,眼淚卻是更加止不住了。
段修竹眉頭輕蹙,朝段芝蘭身邊的丫鬟翠染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段修竹面色猛然冷了幾分,卻依是那麼的俊美無雙,他甚少顯露情緒,聲音也平靜無波,但這幾年他在朝中做官,自然也養成了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翠染的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解釋:
“之前小姐在花園睡著了,醒來之後便……便哭了。”
段修竹眉頭這才松開,他若有所思,略一點頭:
“你先下去吧。”
聽到這話,翠染如釋重負,趕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淚水模糊了視線,段芝蘭此時已經什麼都不想不顧了,她將腦袋埋在段修竹的懷中,手指緊緊地抓住青年的衣襟,似乎是害怕下一刻眼前的人變成午門前那具冰冷的屍首。
她在心中一遍遍說著:兄長,我好想你。
小妹真的錯了,小妹的一意孤行,不但害了自己,更是毀了兄長和段家。
段芝蘭的淚水稀裡嘩啦的沾在了段修竹的官服上。
青年的體溫是暖的,就如這個睏倦的午後,拋撒下的陽光一樣。
她不知道這個美夢何時結束,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去挽留。
段修竹什麼都沒有問,只是垂著睫毛安靜的看著泣不成聲的少女,等到段芝蘭哭夠了,才將人給扶起,抬手颳了刮她的鼻樑:
“芝蘭是不是做了不好的夢?別怕,哥哥在這裡呢。”
哥哥會永遠保護芝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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