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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或者是因為暴雨一刻不停,船遲遲不開。
而孫曼琳只是道:“如今已經沒有船了。”
玉生道:“沒有船,我怎麼回去呢?”
後來,她便為她買了兩張車票。
一張本是孫曼琳要給自己的,玉生取過後,卻藏了起來,這是她近來為數不多,十分清醒的日子。玉生知道孫曼琳留在了上海某所學校教書,她留過學,知識頗豐而容貌也不減,因此,她飛快地融入了這個奇異的新社會。她像平常的上班人士一樣坐車工作,下了班便回家去,她似乎不太討厭這樣毫無新意的生活。那是從前她最想不到的,在太平南路的日子,每一天都要和蘭西相約著逃到某一個新鮮的地方去。說到蘭西,她都從未為了蘭西而過相同的日子,比方上教堂,吃素食。如今,為什麼,更加不必——為了她一塊回南京。
那天晚上,她和她睡在一塊。她們小時候也這樣睡過,以前也總是孫曼琳先發出的提議,孫曼琳那時候很喜歡玉生的床,和玉生的母親。先和她母親在前廳聊會兒天,因早早喪母,不懂得梳頭發的美妙,她母親一梳,忽然懂了。於是任她如何趕,她總要來。玉生的床不小,一對女孩身軀落下去,只像一朵龐大的雲散了散水汽。月色好的時候,她們把窗開著,把頭發垂在地板上,四隻腳纏來纏去,聊著天。
“哎,翠翠死了。”
她最記得那一個夜晚。她吃驚地問道:“是她嗎?”
“是呀,你知道——”
那時她母親已死去幾年,但她仍然對死亡非常恐懼。十二三歲的少女面貌,在炎夏夜裡,本是紅裡透粉的,忽地,白過月光。
“哦。你要是害怕,我就不要說。”
她怔一怔,只道:“怎麼就死了呢。”
“我也和你一樣想法。不必說,平時如何做壞,挑逗我們,聽到這,卻什麼都忘了。只是想,只是覺得非常可憐,怎麼會死了呢。”
她那時便膽大,接著道:“聽說是得了病,發得急,也吃錯了藥。頭發脫完了,身體也脫幹了水,才閉上眼的……”
她碰到她的腳掌在發抖。
“哎。”
松開後,她轉回身,不再說什麼話。窗子被她關上了,夜裡多風,覺得冷了,又想是聽見這話,骨頭一麻,更是瘮人。
好一會兒,知道她沒睡,才道:“怎麼了?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話嚇你。”
她只是道:“不是嚇人,只覺得可憐。我記得——我記得她母親非常珍視她,即便只見過兩面,也只知道她母親是四十五歲生了她,只這一個孩子。該是什麼心情?”
她道:“哎,等到我做母親,我也許就知道了。”
她又道:“你不是說了,你不結婚,又如何做母親呢。”
她為讓她鬆鬆眉頭,笑道:“誰知道呀?你看,如果那裡也有像玉生小姐那麼好,那麼軟的一張床,我估計就會和他結婚去了。”
她只是扭過頭,道:“可是,我也不結婚!”
忽然,為什麼在今天晚上,想起那一個夜晚。因為月光是白的,白得相似,同樣的白色,同樣的死亡,就使人憶起同樣的夜晚。但是,她說過嗎?“我也不結婚”——如果她說過這句話,為什麼在幾年之後,她就那樣匆匆地和他結了婚呢。如今怎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要和他結婚,只知道他說過的:“我和你結婚,只是為了結婚。”而他結完婚後,過著和從前一樣馬背上自由,馬背下灑脫的日子。但她在這場婚姻中,經歷失去父親和愛喬,又生出孩子,又失去了孩子,最後,終於是他,不得不承認——最後死去的是丈夫。
“婚姻是為了死亡。”
孫曼琳說道:“首先,是親人遙遠的死亡,最後,是自己精神的消亡。如果可以回到還沒有結婚之前,玉生小姐,你就這麼回答自己——婚姻是為了死亡。既然是為了這樣,那麼發生了,又能怎麼辦。這是命定的。”
玉生道:“所以,你又讓我不要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