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把玩著一根微彎的玉勾,慢條斯理地沾濕了錦帕將玉勾上的血跡拭去。再自玉壺中倒了葡萄美酒入琉璃盞中。這才又向她逼近。
“你……你要幹嘛?”眼下這個境況,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再明朗不過。她不過是垂死掙紮為自己多爭取點時間罷了。
鳳陽挑著她的下巴兀自比劃著待會入手的方位,聞言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來,“這樣美的一雙妙目,當然應該為我所有,一顆納入眼中,一顆投入杯中,啊~那該是何等美妙啊~”
明明還未下手,君歌已感到雙眸麻麻地刺痛,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她狠狠閉上眼,破罐子破摔道:“等等——你要是硬來肯定要弄傷我的眼,到時即便盛入琉璃盞中也一點都不美!”
這話似乎起了丁點作用,對方半天沒有動靜,君歌悄摸摸睜開半邊眼,見他一臉終於想出對策的模樣,只聽砰地一聲君歌被一個大力壓倒在地,後腦勺實打實地砸在地面上,疼得她差點沒暈過去,接著右眼上下眼瞼被兩根手指用力撐大,帶起微微撕裂的刺疼。鳳陽興奮又詭異的笑臉在迫進,“不要緊,我會……很小心的。”
揚起的手正要落下,突然一枚短匕破風而來倏忽間穿透掌心頓時鮮血淋漓,鳳陽手中玉勾應聲落地。
鳳陽吃痛地捏住手猛然回首。
蘇衍背了背手心虛地向後蹦開兩步,嘴裡嘀咕著偏了偏了這一飛刀是要照著他腦袋去的才對,往地上玉勾瞄去一眼,蘇衍笑得三分尷尬,但……或許……勉強算是達到目的了。
“是你?”向他身後探去一眼,鳳陽眼也不眨地拔掉小小匕首任鮮血滾落,他忽然咧嘴一笑,似佩服他竟有膽量單刀赴會,又似嘲諷他自投羅網有多愚昧。
理所當然,片刻之後被困住手腳的蘇衍被丟在了君歌身旁。
因上回的交手鳳陽多少有些忌憚秦嫣,因此捆了蘇衍後出門檢視。
屋內燈心燃得噼啪響,君歌真想撫個額,奈何被捆住了雙手,“阿兄,你這是做什麼?”
蘇衍偏了偏腦袋飄開眼,用自己也不十分確定的聲音道:“原本是打算救你來的。”
嗚呼哀哉,撞暈腦袋的君歌這會兒也有些無言了。不要自投羅網啊。
蘇衍以為她被那瘋道士嚇傻,安慰著連忙補充道:“實際操作偏離了預期的計劃,事先阿兄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以接下來就靠小呆了。若非小呆報信阿兄也找不來這裡。”
話音剛落,一直呆頭鳥自他袖口鑽出,撲稜向君歌手腕,極有技巧地啄向腕間的粗繩,一下又一下。小小一團身子被兩人擋在身後,確實神不知鬼不覺。
鳳陽很快回來,看向蘇衍卻也並不惱,只是舉著玉勾開始糾結著先挖哪個的眼睛才更好。
蘇衍擺出一副放棄抵抗的模樣,一臉至少滿足我最後好奇心的語氣要求讓自己的眼睛至少丟個清楚明白,不至於這麼糊裡糊塗。
想是料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鳳陽好心腸地滿足了他的願望。指尖在耳後輕輕一挑,右眼上的皮質眼罩瞬間滑落,裸露的傷疤,皮肉翻卷猙獰恐怖……
☆、何為真相
或許那把那黑窟窿稱為右眼並不那麼恰當。看著那瘮人的黑窟窿君歌這才回過味來,他方才所說的‘一顆納入眼中’是個什麼意思。腹誹著莫不是這瘋道士也有個慘烈的曾經被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剜去了右目這才導致心靈扭曲,在城中剜人雙眸尋求心裡平衡。
但這想法很快被否決,原來他天生盲一目。
只見鳳陽說著曲了兩指探入那黑窟窿,“我只是好奇這裡面究竟有何不用,結果叫人徹底失望,裡面什麼都沒有。”右眼上的猙獰傷痕竟然是喪心病狂的他自己造成的。
鳳陽的指尖輕輕繞上君歌的眉眼,俯著身子挨近,“我生來沒有右目,而你們卻能擁有這樣美麗的眼眸,你說是不是不公平?”
過近的距離令君歌只覺胃中一陣翻江倒海。蘇衍強忍惡心,為安撫他的情緒正打算疊聲說是。
他突然哈哈笑著站起身,回身來到案前,扯落身側一段白紗粗粗纏繞掌心,而後自說自話著,“當然不公平,這世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所以我想要你們的眼睛也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兩人覆手的麻繩在拖延中已盡除去,腳上的麻繩也成鬆鬆纏繞的狀態。
小呆拖著蘇衍藏在袖裡的飛刀塞進君歌手裡。同一時間鳳陽舉著玉勾回身逼近,嘴裡呢喃著君歌聽不懂的話朝蘇衍迫近,“自是有始有終,還是從你開始。”
看著玉勾寸寸迫近阿兄,君歌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蹦出,身後的雙手緊緊交握調整呼吸等待最佳時機。
當玉勾距離眼球不及一寸之時,蘇衍突然出聲,“等一下!”
趁鳳陽分神的剎那,蘇衍一個偏頭躲過,而君歌雙手自身後掙脫,在鳳陽的錯愕之中,右手猛得將飛刀紮入鳳陽的左眼之中。
“啊——!”
一聲痛極的驚呼,鳳陽向後仰去。
蘇衍一手扯過君歌撒腿就跑,可剛跨過門檻,左邊腳腕被一隻強健有力的手箍牢,恐懼再一次席捲全身,因身後的大力拖拽令君歌失去重心,狠狠向前跌去,兩人皆被拖曳在地。君歌悚然回頭大瞠著雙目,見身後那把飛刀仍穩穩插在鳳陽眼中,鮮血汩汩而流,可他卻仍咧著嘴笑,畫面詭異之至。向後拖拽的力道之大彷彿要將人拖進無間地獄。
就在此時,長鞭襲來鳳陽應聲縮手,但仍被牢牢纏住手腕,向左用力一甩,將人狠狠甩向壁牆。
“別怕。”秦嫣飛身攔至兩人身前,額上是細密薄汗,待見蘇衍無礙,提至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下。
一口鮮血噴薄而出,鳳陽抬手拭去,嗤笑出聲:“怎麼,這一回你還要藏在女人身後?”
…………
翌日衙門裡外三層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交頭接耳對著門前被捆做粽子的盲眼道士指指點點。
待尋回阿彌,與秦嫣在長亭辭別,君歌先行鑽入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