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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待到午時飯後,瞧著屋外仍舊是熱得引人生畏,我便也無意出門曬著,幹脆鋪了張竹蓆跪坐在地上,整理隨行藥箱中久久未經擦拭的銀針。
——陸羨河上次留下的東西不多也不少,但大多都算得上是實用。我將它們一字排開來,仔細清點了一番,最後留了所有的藥方在書櫃裡,而銀針和小刀帶在了身上,同腰間的柳葉刀懸掛於一處。
忙完了手頭上的一切雜務,又去後院的灶臺上生了火,將日服的湯藥煎好了放到一邊晾著,等它溫度稍稍降了那麼一點下去,方才端起來將其一飲而盡。
事畢,覺著無聊,便側臥在案邊的涼席上預備著翻看幾頁醫書,然而方一微微抬頭,便正好瞧見了天花板上似是縫隙一般向左蜿蜒的粗糙紋路。
我並未走近了去看,想起昨夜沐樾言曾嚴肅叮囑我的事情,便更是沒敢上去把那層縫隙揭開。
依照姜雲遲之前的說法,這間客棧地下室裡所通達的地方,應該正好是對面辭容樓的最底層——具體的方位我沒有仔細推敲過,只是偶爾能自頭頂聞得幾聲微渺的曲音,若有若無地,似一縷清風在淺吟低唱。
我兀自站在那桌案邊上盯著瞧了一會兒,沒能瞧出一朵花來,自覺無趣,便又接著趴了回去,中途姜雲遲折回來翻箱倒櫃地拿了一批文書,見我懶得像只貓兒似的,一雙眼睛就直勾勾地朝那天花板上看,忙是在我面前揮了揮手,皺著眉頭唬我道:“哎哎哎,盯著亂看什麼吶,想上去揭啊?小心頭都給你打掉!”
“沒想揭。”我淡聲辯駁道,“就是瞧著你們這般費盡了心思,為何不直接派人到辭容樓裡打探一番呢?”
“你想得倒是容易,如今這辭容樓的主人不在,那姓段的狗賊也是不在的,誰知道他們把剩下的眼線安插在哪兒了——就昨天,樾言才在城門往北的地方攔下了一批物資,直接連人帶箱子一起沉了河,這會兒他們接應的那頭沒能收到東西,心裡準該慌著呢。”姜雲遲撇著嘴把玩著手裡的一卷竹簡,邊向上拋邊低聲埋怨道,“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一個不慎露了餡,咱們算是全部得完。”
“呃……那物資箱裡裝的是什麼,你們開啟看過了嗎?”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出聲問她道。
“是玉。”姜雲遲輕描淡寫道,“看質地,是上好的古玉,價值不菲。”
心中一動,我險些驚撥出聲道:“古玉……?投河啦?”
“是啊,不然怎麼著?還得往我們自己家裡運啊!”姜雲遲瞧著我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權當我是一心貪財,便嗤笑了兩聲,賣力地損了我道:“你知道盛忡流手上那批東西有多髒嗎——死人手裡拿的,古墓底下挖的,要什麼有什麼,且一個比一個邪乎……先不說這些黑貨進不進得了屋,若是真要將扣下來的私物往我們這邊送,怕是還沒送到一半,就要暴露了行蹤。屆時全城大小十來餘點,都要被他們一網打盡……”
我聽她說得這般厲害,一時倒沒覺有多麼嚇人——那些歷來價值連城的古玩玉器,只要愈是來歷不明,便愈發會在人後的黑市裡彰顯其光彩。我心中雖始終有異,卻並非為了那筆陡然流失的巨額錢財而遺憾慨嘆,只是對玉石一事頗為介意,遂每每無意聽及相關的事情,便會忍不住前去稍作探究。
當日暮色漸沉,晚風升溫,一直捱到沐樾言晚歸之時,桌案上燃起的一支蠟燭已是耗得只剩下一截枯瘦的燭芯。我屈身窩在床榻裡端,聽得耳畔熟悉的腳步聲響,便立刻下床踩在鞋上,藉著屋中晦暗不明的光線伸手替他寬衣。
衣帶方解到一半,約莫是瞧著我眼底略微有些恍惚失神,沐樾言便側首過來低聲對我道:“你若是乏了,就先睡著吧,我還剩下一批密信要寫。”
“無事,我來替你研墨。”驀然得他一聲提醒,我回過神來,即刻屈膝坐回桌案邊上,替他點了一支新的蠟燭道,“我白日裡且算是睡得足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得你回來,便想多陪你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