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旋庭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像是強調一樣重複道:“盛小姐的心意屆時一定帶到,請回罷。”
盛雅言見他微微板起的面孔,到底還是有些怵意的,便是不敢再耍著性子無理取鬧,猶疑一會兒即往回走去。
嚴旋庭見她走出了大樓,才回身上去,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才駐足在一處僻靜角落的病舍前。他叩了兩下門,就聽見裡頭傳來一句,“進來。”
“公子,人已經打發走了。”
“嗯,”顧敬之穿一身藍白相間的寬松病服,正站在窗前往外瞧著什麼,風從他的衣領子裡灌進去,顯得有些輕微的鼓起。
嚴旋庭取了衣架上的長外套替他披上,與他一同站在窗子前,看著底下的人來人往,“這位盛小姐,倒是來的愈發勤快了。”
顧敬之輕笑一聲,“如今她的背後,可不止盛友良那一隻老狐貍,不過願意拿她當槍使的,想是另有其人”
嚴旋庭側頭看向他,“如此說來,當是有人趁此利用了盛小姐,實則是為的一探我們的虛實?”
顧敬之點點頭,轉身回到沙發裡坐下,習慣地架起一條腿來,“那就讓她做一回傳話人,至於要傳些什麼,便在我們了。”
嚴旋庭瞭然一笑,道:“如此,主帥重傷的訊息一經放出,扶桑那邊倒也可以暫時平息,於我們反倒有利無害。”
盛雅言從醫院出來後,便直接回到了盛家,家中僕從雖多,卻總還是沒什麼生氣的,氣氛一如常年的冷淡。
從西廳的方向,隱約可以聽見一些尖利的嬉笑聲,大約又是盛夫人約了誰家的夫人姨太過來打牌,嘩啦嘩啦的聲響鬧得人心煩。她又往大廳的另一側走去,那裡是盛友良平日處事的書房,幾乎每日都是亮著燈的,今天亦不例外。盛雅言抬了抬手,最終還是沒有敲開這一扇門,只是在側身的一刻,門卻從裡被開啟了。
出來的人便是陸紹遲,他見到站著的盛雅言,起先一愣,然後才將書房的門闔上,只道一句“你來了”,隨即就向大廳走去。
盛雅言跟在他的身後,一改方才的落寞,“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陸紹遲道:“有一些生意上的事,爸爸想聽一聽我的意見。”
盛雅言冷嗤道:“這聲‘爸爸’,倒還真是喊得順口啊。”
陸紹遲見慣了她冷嘲熱諷的小姐毛病,也不生氣,反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看來,盛小姐是沒見著想見的人呢……”
盛雅言一向養尊處優,麵皮子自然極薄,憑空甩了下拎著的手袋,“誰說我沒見著了。”
“哦?”陸紹遲表情戲謔,但卻眸光閃爍,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那這人……現下到底是如何了?”
盛雅言聞言一喪,面上是掩不住的失落,嚴旋庭的話她自然是聽進去了的,緩緩搖了搖頭,道:“說是十分的不好……”
陸紹遲挑眉,嘴角無聲地噙起一絲冷笑,食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這幾日你還是回南柯公寓罷,方才爸爸與我說話,已是非常不滿了。”
“你我本就是做戲,別人是不是滿意,又有何關系,難不成……”盛雅言偏過頭,語調微轉,“你還打著什麼旁的主意?”
陸紹遲“哼”了一聲,模樣像是聽見了個笑話似得,“這一場遊戲最好的結果,便是你我各得所需,不過現下看來,盛小姐的結果,似乎有些令人失望呢……”
盛雅言見他如此明目地取笑自己,當即覺得掛不住了臉面,反擊道:“你又好得到哪裡去,還不是照樣吃著閉門羹,當心到頭來反倒作繭自縛。”
他不曾說起倒也還好,只是現在提起了這事,盛雅言難免想起那羅輕寒——這個雖然離開了顧家,離開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可仍舊猶如噩夢的人。她心中的煩悶便又多了一些,不耐地說道:“你先走罷,我自己可以回去。”
陸紹遲對她本就沒有半分的關懷,甚至多一秒的相處都覺得厭煩,聽她這樣說便順勢應著,顧自離開了盛家。
盛雅言看著他這樣幹脆,矯作之情便又發作了起來,踩著高更鞋的腳,恨恨地跺了兩下,大理石的地面就是“咚咚”的兩聲,“真是讓人生厭……”
“這是怎麼了?”盛友良從書房裡出來,就看了站在廳裡的女兒,面裡還是有一些不滿的,“為何不隨紹遲一同回去。”
盛雅言絞著手袋的帶子,“還要再取些東西……”
盛友良只當是倆人鬧了別扭,他雖寵溺自己的女兒,但到底也是個舊念深固的傳統家長,“如今你已為人婦,有些禮教還是在意些的,成日裡在外頭露面成何體統。”
盛雅言本就不得意,現下又聽得父親這般地訓誡自己,心中便是越發難受起來,“我如何不成體統了!”
盛友良道:“那你告訴我,今日去了哪裡?”
盛雅言聞之一頓,自覺有虧地辯解,“我與四哥自小便在一處,如今他情況危急,我理當去探望的。”
盛友良忽的眸色一緊,“你是說,情況危急?”
盛雅言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焦灼中,點頭應道:“還在危險當中。”
盛友良略一思索,立刻正色道:“往後不要再去了,離顧家的人越遠越好。”
盛雅言不滿,“為什麼?”
盛友良嘆了一口氣,扶上她的肩頭,“你的心思,爸爸又如何會不知道,只是如今已然不同往日了。他顧敬之好歹也是有夫人的,你又嫁了人,傳揚出去讓人作何感想?”
盛雅言不悅道:“那又如何?那個勞什子的夫人早就不在了,況且結婚了也是可以分開的,我不在乎……”
一記耳光響亮地打在盛雅言嬌美的臉頰上,盛友良濁目含怒,“即便不在了,她也是名正言順的顧夫人,你又算什麼?這樣不知廉恥的話也說得出口,你現在就給我回陸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