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嫣黯然,送走了醫士後,與劉宗說好這件事不告訴母親。
劉宗也正有此意。
這幾日來,卞氏基本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即便是流食,也是餵了就吐,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病痛的折磨使得卞氏經常在床上疼的申吟不止。
劉嫣在一邊聽著,只覺無能為力,又不能為她分擔些病痛,堅強如她,也忍不住躲到外邊悄悄抹淚。
兩人在卞氏面前雖隻字未提醫士的話,但卞氏卻心明如鏡,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這一日,卞氏似有些迴光返照之狀,一早吃了些東西不說,眼神也比之前清明瞭許多。
劉嫣欣喜,以為她的身體在慢慢恢複起來。當卞氏突然讓她去喊劉宗一道過來時,她眼皮驀地一跳,不安之感又隱隱籠罩過來。
她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卞氏將兩人喚到跟前,喃喃道出了許多以前的事。
她說,再沒嫁給他們父親之前,她曾經喜歡過另一男子,那男子生的極其俊美不說,人也極其溫柔。她與他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兩人曾經海誓山盟,情深濃濃,不料後來自己家道中落,自此無緣再見。
劉嫣從她眼裡可以看出,她心悅與他。
卞氏眼中噙著光亮,很快又暗淡下去,繼續說道:“他家世嚴謹,他的父母很快命他娶了別的女子做他妻子。我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己與他再無可能,漸漸也就徹底死了心。後來,我遇到你們的父親劉夷。劉夷是一個極好的男人,那段時日他看我伶仃一人,對我百般照顧,之後又向我求親。我想著自己也過了韶華,便嫁了他。”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接下來便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自言自語道,“我以為此生也就這樣了,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人竟然會有一天尋了過來。他告訴我,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當時我也剛生下你不久,”
說到這裡,她看向劉嫣。
“他覺愧對於我,為彌補遺憾,就為你和他的孩子定了親事,並發了誓言。嫣兒,為娘說這些話,不是想逼你什麼,只是這段時間為娘想明白了,無論原因是出於他也好,還是他又再次對我發了誓也好,娘都不在意了。娘在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之前都是娘不對,娘等不到那個人了,便一心將希望變相轉到你的身上。如今想想,只覺可笑。你已到婚嫁年齡,莫要再繼續錯負青春了,若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那人也待你很好,便自己作主決定吧。”
劉嫣默默的聽著,點了點頭。
卞氏心定,轉眼又看向劉宗,對他道:“娘走後,嫣兒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好好照顧她,她這孩子心軟善良,你需多看著她些,莫要被歹人騙了。”
劉宗聽後,鼻子一酸,抿著唇點頭。
“還有你。娘知道你心懷抱負。這裡貧地僻壤,機會渺茫,你若無處施展才華,便帶著嫣兒一起走吧,到適合你的地方去。”
劉宗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哽咽了一聲,忙說道:“娘你不要多想,你一定會沒事的。
卞氏沒再說話,只是揚起嘴角,望著他們,淡淡的笑著,一臉的慈祥。
想起上一世外公去世之前,也是這般的笑容,劉嫣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
下一刻,她忽然一把握住卞氏的手,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正常的微笑著說道:“娘,嫣兒再有幾個月就及笄了,到時候你還要親自為我綰發,還有我的衣服,娘不是還沒裁好嗎?這幾個月的時間想必夠了,等你好了,嫣兒也能幫你打打下手。”
說到這裡,劉嫣眼都不敢眨的望著她。
卻見她只是一言不發的聽她開心說著,臉上依舊掛著輕柔的笑,目色越來越顯疲憊,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
劉嫣心裡已經開始有些慌了,但還是努力保持鎮定,繼續淺笑說道:“娘,嫣兒想著那個人估計也快來了。我也沒見過他,這麼多年了,到時候您一定得認清楚了啊,可別把女兒嫁錯了。”
說到這裡,她吸了下鼻子,破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