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嫣繡的認真,期間並沒有發現一旁向她投來的不動聲色的目光。目光中起初帶著一絲審視和打量,而後又漸漸收斂,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後,劉嫣終於勾完最後一條線,站起身來。
她舉起衣裳看了一眼,見沒有大的問題,這才對他道:“弄好了,你來看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他唔了一聲,起身上前。走到跟前拿過來一看,見原本撕破的地方巧妙的繡了些紺青色竹紋,輕輕撫摸上去,紋飾針腳細密,看著也十分精緻,倒是真看不出任何劃破後的破綻,不禁贊許的點點頭:“女公子的一雙手,果然很巧。”
“閣下過獎了,不過雕蟲小技,堪堪入眼罷了。”
劉嫣回他的時候,兩人不過一步之距,當她下意識的望向他時,兩人剛好四目相對。
他的目光似若微微閃爍了一下,之後又漸漸凝固,注視著她時,深邃而使人捉摸不透。
劉嫣被他盯得混然不自在起來,於是連忙裝作若無其事般,移開眼去,面上盡量保持從容的向他告辭道:“既是補好了,若沒別的事,奴家便先回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再看他。
他淡淡點頭,最後再次謝過,將她送出門去。
待人離開後,陳信這才進屋,帶上了房門,上前問道:“大人,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那位卞氏似是得了重病,我們何時去見。”
而陳信口中的“大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禦史,公儀弘。
公儀弘此番來到高陽,自然也不是碰巧經過那麼簡單,而是奉父命前來。
公儀修當年與卞氏互相為兒女定了婚約,一直記掛在心。如今算著年頭,知道對方孩子已到及笄年紀,期間連著催了公儀弘幾次,讓他派婚使來議親,奈何公儀弘並不願意。
公儀修知道他是因為他母親的事情才會如此抵觸此事,他不怪他,但還是向他說清楚了當年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公儀修自知自己有錯,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更是言辭誠懇的說出以後去了下面見到他母親,定會親自給她賠罪。
只希望他能放下心裡的鬱結。
公儀弘自小家教嚴謹,一向敬重他的父親,然而,自六年前,母親因為父親執意要收卞氏入房,而一時想不開自盡之後,便有些疏遠起父親公儀修來。只因他知道,母親的死,與公儀修有脫不掉的幹系。
是他活活逼死了她。
公儀弘就這樣懷著心結一路走到現在,直至今日,也無法釋懷。所以,當公儀修跟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時,他最初的反應是斷然拒絕的。
公儀修苦口婆心的勸了多次下來,直至感覺無望之時,卻不料一日他突然主動登門,說他願意親自去一趟,令他吃驚不小。
要知道,他之前還是十分抗拒此事的。
公儀弘本是抱著要看一眼那個當年將父親迷的暈頭轉向的卞氏究竟是何模樣,想著見了她的面定要將她挖苦一番的目的而來,卻不想方才見到劉嫣後,使他頓時萌生出來令一個打算。
父親不是希望他娶她嗎?他便遂了他的心意也好。
畢竟,在他身上發生過兩起慘案,世人皆懼。順便他也想看看,會不會有第三次。
倘若有,那是她的命數。
沒有的話,他也大可冷落了她。就像當年父親冷落自己的母親一般。
他更不會覺得愧疚什麼。父親當年不就是這樣“言傳身教”的嗎?他自要“好好學習”一下。
公儀弘背對著他負手而立,淡淡說道:“不急,先看看再說。”
陳信一聽,他家大人對此事的態度與之前相比,竟截然不同,不免有些疑竇。之前說是要親自拜訪一下那位卞氏,可是眼見快住了有一日了,到現在,人影都沒見到。他又不敢多問,便道:“一切謹聽大人的吩咐。只是,屬下擔心大人住久了會水土不服,這裡比不得禦史府,大人身體金貴,還是……”
“無妨。”
公儀弘打斷他,說道:“這點苦算不得什麼。既然千裡迢迢都來了,也不差再多待上兩日了。”
陳信不再多說,也不知道他家大人究竟怎麼想的。他知道公儀弘與方才見到的那個劉女自小就有婚約,但公儀弘卻從來沒有表露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自己是他的謀士,亦是親信和貼身護衛,算的上是跟在他身邊最緊的人了,可是,瞭解如他,關於公儀弘究竟會不會娶那個女子,他也無從得知。
不過,剛才見到那劉女的姿容,自己的確有被驚豔到。
這劉女容貌嬌美,氣質端莊,人也頗具才氣,保不齊公儀弘會對她一見動心,更何況,公儀弘不過二十二歲,正當年輕,如今未嘗情。事,情竇初開也是正常。
只是,想到當年董夫人的事,又不免心中猶疑起來,對公儀弘也愈發看不透了。
臨近傍晚時,劉宗趕著驢車而回。
他今日去了驛亭,將信送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等那邊的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