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一說,”蕾雅倒出一小碟貓頭鷹零食,送到窗邊擱置,但蒙布朗趁著夜色出去捕獵了。她洗幹淨手,坐在赫敏對面,連自己也覺得有些詫異,“我記憶中……我們確實不怎麼吵架。他好像總是懂我在想什麼,然後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問題。”
別說吵架了,他們連爭執都很少有。
雖然如果真吵架,她也沒自信能吵過斯內普就是了。
“聽聽,多麼令人羨慕的發言。雖然我覺得,那也是因為你一直都很心細地懂他啊,蕾雅。”赫敏毫不吝嗇地喟嘆道。她左手託著下巴,右手拿起小叉子,將蘸有沙拉醬的炸魚送到嘴邊,“真好啊。你都不知道,前幾天羅恩說他覺得傲羅這個工作不適合他。我勸了幾句,他就說我根本不懂他。”
“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剛剛就跟你一起罵他了。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呀。”蕾雅用力吸了一口飲料,冰涼可口的檸檬味很快減輕了從下午便持續的反胃感。她再愉快地抿了一口,手指捏緊被融冰沁得濕涼的塑膠杯,滿是關心地看著赫敏。
“是啊。”赫敏憤憤地說,叉起一塊炸魚,“我當時真的很生氣,再也不想跟他說話。……結果到了晚上,他又突然幻影移形來找我,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蕾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愧是羅恩。”只能這麼評價道,她本來都做好打算勸說好友別沖動的。
“我是清楚他最近壓力很大啦……”赫敏低頭去扒拉盤裡的薯條。
蕾雅牽起使壞的淺笑,揶揄起來:“我看呀,你們是分不開的。說吧,什麼時候準備住一起?還有……是不是等他透過考核就要準備婚禮啦?”
“你快閉嘴!”赫敏猛地瞪她一眼,“婚禮別提了,他先把考核透過再說吧。還是更羨慕你一些,不用操心某些不成熟的男孩。”
“不成熟也有不成熟的可愛呀。有些人啊,喜歡的不就是那種笨拙卻真誠的樣子?”蕾雅盯著赫敏頰邊的紅雲,毫不留情地指出。
赫敏把薯條卷進嘴裡,一隻手撥弄著手中那隻已經空了半杯的檸檬蘇打水,再開口時,倒是不像之前那麼急躁了:“行了,不說羅恩了。快跟我講講你們接下來的研究?如果真的能有所突破,魔法界的認知恐怕要被徹底改寫了。”
蕾雅低頭看向平坦的小腹,接著開玩笑緩和氣氛:“他還會不會讓我跟他一起研究還是個問題呢……也不知道,他得知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
“這你就別擔心了。他肯定又高興又要不停地擔心你,說不定馬上就給你來個全套檢查。不是嗎?”赫敏幹脆地拍拍手上的鹽碎,抓起一張餐巾紙弄幹淨手,翻出她的魔杖,“……哦對了,說起檢查,我今天剛剛查到一個咒語,要不要試試?”
“好呀,我就當給你們當試驗品了。”蕾雅扯了扯唇角,聽見赫敏字正腔圓地念起了魔咒。
後來,兩個人一齊忙碌在廚房,邊說笑邊備菜。蕾雅沒有再向赫敏透露更多她跟斯內普相處的細節,但心裡明白,赫敏從家裡的細枝末節早就得出了很明顯的結論。
並且,她是對的。
從很久以前,斯內普就這樣了。關心地、擔憂地、嘴上卻從不肯輕易承認。
相信很快,那位黑發男巫深愛又緊張的事物便要添上一樣。
她輕輕抹掉婚戒上不小心沾上的黃瓜汁。
一陣清清爽爽的甜味。
再過不久,她就要告訴他這件事。
……
他睡得很不安穩,在清醒和迷亂之間浮沉著。在夢裡,一遍遍地徘徊在蜘蛛尾巷、戈德裡克山谷和霍格沃茨之間,彷彿困在其中,永遠也走不出去,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被白晝和痠痛喚醒。
睜開眼,窗戶玻璃上徹夜的雨霧還沒有散盡,渺茫的水珠將世界拉入含混不清的一片。
他揉捏著手臂,沉重的頭顱朝一邊仄歪,疲倦和寒意幾乎讓他一度想就此倒下再睡一覺。但入睡前的決心很快清晰地叩響在心裡,逼迫他清晰、起身。
酒館裡的呼嚕聲此起彼伏。他到洗手間洗了把臉,之後走向吧臺,叫醒正在打盹的酒保,低聲要了兩顆止疼藥。這類徹夜的小酒館,總是會為過路的旅人備下奇奇怪怪的常備用品。
“先生,您看起來糟糕透了。”酒保嘟囔著,從抽屜摸出藥瓶,放在小盤內,又倒了一杯清水,將它們送到黑發男人的眼前,“趁著雨停,您要不還是找個旅館歇歇吧。前面不遠就有一家,按小時算的。”
“嗯。”斯內普冷淡地應和。他仰頭吞下止疼藥,隨後從錢包抽出兩張面額不小的紙鈔交給對方。
離開酒館,他拐入右邊昏暗的小巷,趁著天色迷濛,用幹燥咒和清潔咒弄幹淨自己。止疼藥仍未起效,他壓下想去對角巷購一瓶提神劑的沖動,他舉起黑沉的魔杖,手臂劃拉向下——
幻影移形沒有成功。
斯內普又試了幾次,依然沒有成功。
他疑惑地蹙眉,轉而將自己送到破釜酒吧。推開老舊的店門,他站在倫敦街頭,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某個念頭忽然浮現——再往下一秒,他的長袍落在一片泥濘的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