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雅輕撫男人眼底的烏青,劃過那些深重的陰影,面帶微笑地等他醞釀語言。
斯內普的手遲緩著覆上她的,將她的手指緊緊地裹在他的手裡,側過臉,薄唇貼在她的掌心。
他閉上眼,長長地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顫抖的鼻息灑在她的指間。之後,那悅耳的嗓音再度響起,輕柔得近乎呢喃,或者一種懇求:“你都得,回到我的身邊,蕾雅。”
也許,無論經過多少時間,斯內普都沒有勇氣告訴她。就在他目見懷表上的那枚殘缺的月牙時,他的心裡有閃現過多少不好的念頭。
他想到他前半生所有已然錯過的、失去的、無法挽救的、再不複得的一切,想到永遠填不滿的、蛀空內心的那偌大空洞,想到無數輾轉反側、噩夢纏身的夜晚,想到在最壓抑的年月裡,她對他不加掩飾的擔憂與愛慕。最後的最後,他還想到的是,那天在希臘海岸,她義無反顧沖進廢墟的背影。
曾經,斯內普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害怕失去、害怕死亡的人。倒不如說,他早已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他在那場戰爭孤注一擲,毫無畏懼、不顧一切地燃盡自我,燃盡他生命最後的一丁點剩餘價值。自1981年的那天起,對他來說,每多一日的茍活都可以是偷生的最後一日——那麼,人生亦不過是一死,直到,他再次擁有名為“眷戀”的東西。
從那刻開始,他的人生就有了很多意義,有很多值得去看的世界,很多值得去感受的溫暖,很多值得去做的事和值得關心的人。他還可以感到痛,還可以感到——愛。
這些,都是她執拗地、一遍遍地告訴他的。
而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從來都定不是未曾擁有。
斯內普又怎麼會不懂呢?
回首時,已經太晚了。
他已不能——這架千瘡百孔的軀殼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真的無法再去經歷任何一次了。
“這聽起來或許很自私。但我無法接受……我不能再失去我唯一擁有的了。”
拂在指尖的氣息越來越不穩,蕾雅旋即觸碰到男巫眼尾的潮濕,以及微顫的唇角。
原來,她都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深刻到他自己都難以控制。從這些徹骨透髓的摯愛中,不可避免地會滋生的另一種感情——恐懼,亦或是,不願失去。想起來那晚在希臘,他也曾這樣過。
到這裡,蕾雅好像也被他的情感所感染,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終於沒有任何徵兆地淌下,滲入紗布,面頰的傷口灼灼發疼。
“好呀。”蕾雅毫無遲疑地答應。她朝斯內普的方向靠近更多,即使火辣辣的痛感讓她不由自主地擠了擠眼。她揚起下巴,帶著止不住的眼淚溫柔吻他的鼻尖,而後是嘴唇,輕聲說:“那等我這次回去,我們就結婚,好不好?不再需要什麼計劃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成為你的直系親屬,西弗勒斯。我想,我們都不能再等了。”
原來剛剛在門口的事她都聽見了?
又鹹又澀的淚水滾燙熾熱,跟現在高溫的她一模一樣,灼得那雙一向深邃的黑眸不自覺漾開圈圈的溫熱波紋,盡管他本人在佯裝自若低聲阻止她:“別哭了,傻瓜。”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面上的淚珠,避開傷口位置將她環入懷中,讓她能安全舒適地枕在他的肩頸處:“只要你向我保證,並且,要做到。”他的面龐低垂,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重申一遍。
“向你保證,永不食言。”
“你最好是,萊恩哈特。”
紐約的夜深了,窗外的車鳴和人聲都消失不見。
服過藥的蕾雅被熟悉的清冽氣息包圍,在他的懷抱裡沉沉昏睡。斯內普背靠床沿而坐,攬著她一動不動,全然捨不得放開她。脫下的黑袍蓋在二人身上,他悄悄吻過她的發頂,時不時抬手測量她額頭的溫度。直到確認她的體溫不再上升,他放下心,視線最終停留於床頭櫃上她的魔杖和那兩枚戒指,思考接下來幾天的打算。
這間病房剩下的一盞壁燈灑下迷濛的低光,恰好照映他落寞的側臉,令他看上去如此的怯懦,像個被孤零零拋棄於瓢潑大雨中的孩子。
男人很清楚,如這綿長靜夜獨一的孤燈,她亦是他僅存的光,是餘下生命為數不多的期待。他只奢盼,這抹溫煦能陪伴他長久一點、再久一點。
無需直至永恆,僅僅是,貪心地渴望再久一點。
【作者有話說】
怯容祖兒的歌。“恐怕正式真實戀愛,痛恨明日也許分開。”[爆哭]
雖然但是,婚禮依然還有三章~是的,這次還是決定給他倆一個婚禮)
治療師:啊,y eyes,沒人告訴我魔藥大師是這一款啊!
ps:我真的很好奇斯教在魔藥界的造詣啊!原著老說他是年輕傑出的魔藥大師,除了狼毒藥劑,卻沒怎麼寫過他的成就比如說鄧布利多發現龍血十二種用途這種),難道我們斯教真的被雙面間諜的活耽誤了嗎嗚嗚,這也太浪費人才了!……我寫,筆來!光是救活鄧布利多就夠高成就的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