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雅,你先來,然後是赫敏。”布萊克把小黑板和講臺緩緩推到身後,態度溫和而優雅,像是一種無法抗拒的邀請:“嘗試防禦我接下來施展的魔法,我不會告訴你是什麼。”
“好的,布萊克教授。”蕾雅迎著滿室的期待熱切,整理過衣服,拿起魔杖走上前。
可能是作為第一個演示的學生,布萊克在蕾雅身上的演練花了最長的時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總覺得布萊克先生是在趁機試探她的實力。要不是有戰爭的經歷,和斯內普不斷對她的訓練,她差點就要在課堂裡受傷,有好幾道隱形的束縛咒她幾乎沒能及時感知到。
“你做得很好。”布萊克微眨右眼,露出贊賞的神情。接著,他轉向正暗暗做著心理準備的赫敏,“來吧,赫敏。”
盡管獲得教授的認可,蕾雅仍對這些複雜的黑魔法感到心有餘悸。直到吃午飯的時間,她還能感受到布萊克身上襲來的淩厲氣場,耳畔還好像能聽到那些魔咒的呼嘯。
也許是布萊克家族裡血脈的傳承,也許是這位布萊克本身就很強大。他在阿茲卡班十二年的歲月顯然未能削弱那些技能,太可怕了。同時,她又覺得,布萊克施展黑魔法的風格跟斯內普完全不同。斯內普一貫冷硬、鎮靜,善於洞察戰場上的一沙一石,而布萊克天生帶有另一種氣勢,是那種不顧一切激昂往前的兇蠻。
午飯的時分,教師席上沒有斯內普的身影。天空變得陰霾,烏雲壓下,讓白晝慢慢褪成了黑灰。霧蒙的空氣中攢滿了沉悶的水珠,走廊的高窗也被一層白茫茫的虛幻覆蓋,再眺望不見遠處禁林的輪廓。
隨著日光的消散,溫度也下降。蕾雅吃完了午飯,也還是沒見到斯內普。她有些擔心,便向他發了一個詢問的訊息。
收到斯內普的回複後,她先回寢室抓起一件毛線背心套在夏服上。之後,她躲開午休的眾人,穿過凝結成厚重的潮濕,來到地窖辦公室門前。
外面正開始下起淅瀝瀝的霧雨,蕾雅輕輕帶上門。映入眼簾的是被窗外雨簾籠罩的地窖辦公室,室內昏暗而幽森的,顯得眼前人身上的黑袍也變成一種寂寥的孤清。
這間意味著他們故事起點的辦公室變得有些不同了。辦公桌上散亂著一卷卷攤開的書籍和羊皮紙,除了能看出是斯拉格霍恩的私人物品外,還堆滿一些臨時搬來的雜物。
空氣中還彌漫著狼毒花的氣味,是斯內普正在熬狼毒藥劑。聽見關門的微響,這位男巫在坩堝臺前回過身,順手給門口施加一道鎖咒,才抬眼望向她。
“午飯吃過了嗎?”蕾雅抿了抿唇,眼睛聚焦在他如常冷色的面龐上,先開了口。
“嗯。”他平淡地回應,手上保持熬製魔藥的動作,補充道:“讓小精靈送來的。”
她為此而松一口氣,心想他至少不會忙到忘記吃飯。她接著問:“斯拉格霍恩教授呢?”
斯內普低嘆一聲,讓蕾雅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以拒人千裡的語氣婉轉地避開話題。然而,他是平靜柔和地解釋:“他腰痛,聖芒戈醫院建議他靜臥一個月,所以他回家去了。”
“所以接下來一個月又能上到您的課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輕快地接過他的話,“我可期待!今天下午就是魔藥課!”
“蕾雅。”斯內普眯著眼睛睨她,沒有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眼裡透出一點不滿的光芒。
被他這麼一喊,她這才突然反應起他們關系的變化。
本以為斯內普會更傾向於保持師生距離,但好像也並不是這樣。
“過來。”他喚她,聲音低沉。
蕾雅走到他的身側,扯開一個笑容,呢喃道:“抱歉,我還沒能相信昨天的事竟然是真的。”她緊盯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顎線,又說:“你不知道,從昨晚到現在他們都在調侃我。”
斯內普撚起一小把狼毒花粉末,灑在坩堝裡,“我早上見到了,簡直就是一場鬧劇。相信我,要不是鄧布利多攔著我,要不是你跟他們一個學院,我早就扣分了。”聽著她被他引出的一串清脆笑聲,他倒是不太在意那樣聳聳肩,回答道:“不過,早晚大家都會知道。”他哽了哽喉嚨,目光灼灼地緊盯她,輕柔地說:“等你畢業吧。”
“到那時,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喚你名字了,西弗勒斯。”血色在頃刻間粗莽地翻上她的臉頰,她慌忙轉移話題:“那斯拉格霍恩教授休假了,你是不是又多了一件事要忙?”
“所以我需要你。”斯內普漠然地抬了抬手腕,示意她來接過正在作業的藥劑。
“樂意為你效勞,先生。”蕾雅輕笑著頷首,系過圍裙以後順沿他的指間接住攪拌棍,取代斯內普負責已進入收尾階段的魔藥。
男人則在她的背後用魔杖整理著房間,享受著堆砌到混亂的無序一點一點被有序地收進櫃中帶來的微小滿足感。
像無數個往常一樣,他們忙著各自手上的事,都沒有說話,也不急著說話,彼此的存在足以讓對方感到安然。這是一種奇特的默契,他們明明昨天才確認過關系,卻彷彿已經在一起很久,自然而然地有一種心照不宣的相處模式。
雨越來越迅猛,湍急的回響蕩漾在這個房間裡,混雜著坩堝沸騰和整理紙頁被翻動發出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雨柱重重地打在窗外的黑湖上,激起更多的煙霧,光線被吞沒,水珠沿著窗柩的輪廓爬入,濕漉漉的一片。坩堝臺邊也被這種晦暗的水汽侵染,氤氳得讓蕾雅忽而覺得她變成了一條魚,身處黑湖之底。
她控制著坩堝周圍的濕氣,堪堪完成了藥劑,就在熄掉坩堝火焰的時刻,一道刺目驚悚的亮白在被雨簾蓋住的暗淡裡驟然劃過。她連忙放下魔杖捂住耳朵,下個瞬間,一聲震天的轟鳴就猛然響起,打破了室內維持許久的沉寂。
佇立在她身後的斯內普理所當然地捕捉到她的一系列反應。他放下那捲讀到一半的課程日誌,沉默著踱到正縮著脖子等待下一次雷鳴的人兒旁,伸手將她從窗邊拉開。
在磅礴如深海的水聲裡,那種早上的患得患失感再度兜頭澆了他全身。這一刻,他好怕她在這鋪天蓋地的水霧裡變成一條小魚,順著河水遊走消失。於是,他下意識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