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斯內普又走了一段,蕾雅的心裡變得愈加迷惘。這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堆一堆的小山晃得她眼花繚亂,彷彿身居在澎湃風浪席捲著的海中央。光用眼睛一點點去尋找冠冕,根本就是無力到徒勞。時不時,注意力還會被奇奇怪怪的玩意分散開去,她發誓,她剛剛甚至看到了一個中世紀的鐵質束腰和駭人的刑具。
不過,身邊的人卻仍在持續努力著,絲毫沒有任何要放棄的意思。
蕾雅一邊掃視著右手邊由桌子和櫃子搭起來的立柱,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個……nets的事。我可以問問您的建議嗎?”
“你不是在準備了嗎。”斯內普的臉上恢複了一貫的陰鬱。意識到她在問的並不是考試題目以後,他低聲回答到:“實在想不出,可以選擇留在霍格沃茨。魔藥學或者黑魔法防禦課助教,你都可以勝任。”
“唔……”蕾雅舔舔幹燥的嘴唇,完全沒想過斯內普會這樣肯定她的能力。她把有些發涼的手揣進校服長袍的口袋裡,猶豫著小聲問:“那您到時候,還會是校長嗎?”
斯內普的腳步稍稍停滯,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我不認為我能和鄧布利多搶這個位置。”
“那就是說,您會繼續教授課程?”蕾雅內心掀起漣漪。
“或許。”他答得簡短而敷衍。
事實上,他從沒有深入思考過戰爭後的生活。畢竟,自那以來的十七年裡,他好像一直圍繞同一個無比清晰的目標活著。而這個目標足夠遠大、也足夠艱巨,它推動著他的一切行為,他所有的事都好像是為了它才存在,包括他自己本身。
這也讓他得以慶幸,他不需要、也沒有時間去考慮除了它以外的事情。
但是……
斯內普抿住唇垂下眼眸,烏黑的發絲也隨著他的低頭滑落額前,擋住他不自覺被她紅色的圍巾吸引過去的眼色。但他很快就斂住自己迷散的情緒,重新靜默起來。
兩個人繼續穿行在迷宮裡,繞過一條條或通、或不通的小道,翻找過各種各樣能看懂、或看不懂的垃圾。他們時不時會閑聊幾句,但大部分都是蕾雅在提問,而且並不會都得到回應。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就在蕾雅忍不住連連打著哈欠,差點是憑本能拖動酸澀的雙腿跟著斯內普往前走的時候,身前的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唔?”斯內普低哼一聲。
“……怎麼了?”蕾雅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前方,一個表面起泡的舊櫃子靜靜地立在那兒,樣子格外古怪奇異。櫃門沒有完全合攏,微微敞開的縫隙中隱約露出一角褪色的紫色封面——《高階魔藥學》的書脊赫然映入眼簾。
“啊,找到了哈利藏的書。”蕾雅驚呼一聲,沒多想便伸手拉開櫃門。櫃子裡的書倏地掉出來,夾雜著經年積塵的氣味。
她剛蹲下身去撿的片刻,忽然又有一本書從櫃子的邊緣滑落,結結實實地砸在她的腦袋上,發出沉悶的“啪”聲。
“嗚!”蕾雅捂著自己的後腦勺,卻分明聽見了後麵人輕微的哂笑。她回頭瞅他一眼,才撿起那兩本書。這時,她耳邊忽而響起他施咒的聲音,手中的灰塵被清理咒輕柔地抹去。
“謝謝。”
“是什麼?”斯內普收回魔杖,語調淡然。
“《詩翁彼豆故事集》。”蕾雅隨意翻開書頁,笑著感慨道:“誒,好懷念。小時候爸爸最喜歡給我念三兄弟的傳說。”
斯內普習慣性抱起雙臂,瞥向地上的人兒,略感意外:“三兄弟?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好運泉》或者《小兔巴比蒂》。”
“我是我,爸爸是爸爸。”蕾雅撇了撇嘴,嘟噥著,“小時候我可沒得選。”
她站起身,把兩本書一起抱在懷裡,突然想起那個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終於鼓起勇氣看向他問道:“先生,當時您離開魔藥學教室的時候,為什麼沒把您的書帶走?”
斯內普注視著她,聳了聳肩,語氣淺描淡寫:“我以為你還會用它。”
“!”蕾雅本來有些睏倦的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斯內普說得如此不以為然,但她卻感到十分意外,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她在震撼裡眨了眨眼,說道:“呃……您其實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呀。”
話音剛落,滾燙的臉頰卻讓她不得不窘迫地移開眼神。而就在轉頭的瞬間,她的眼角瞥見了櫃頂上的一個東西。
躺在一堆泡泡的櫃頂之上,是一個布滿麻點的男巫半身像。無法分辨出來是哪位名人,但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滑稽的灰色舊發套。然而,更為顯眼的是發套上面一頂古舊的、褪色的王冠。它的形狀就像一隻展翅的雄鷹,盡管被灰塵沾染而斑駁得發灰,但那顆碩大的藍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如同深海般的幽光,散發出一種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的不可思議。
蕾雅全身都僵住,心髒猛地一跳,旋即意識到這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冠冕。
“我來。”斯內普也同時注意到了那個冠冕。他輕輕揮動魔杖,施展的漂浮咒把冠冕小心地從高處懸垂下來,穩穩地擱在旁邊的缺了一角的破舊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