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坐了下來,看著面前地鄒應星,忽然間想到一年前在銀河公墓,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情形。他們本來應該絕不熟悉,卻因為黑鍋這種東西而變得熟稔起來。看著鄒應星鬃角的白髮,許樂心中微感慨然,暗想鄒部長在政府與莫愁後山之間,大概也要承受不小的壓力。
“少卿師長有才幹,有魄力,有能力,所以驕傲冷酷一些也是自然,身為聯邦軍人,你必須承認他是軍人楷模典範,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你都很難挑他的錯處。”
鄒應星溫和地望著他說道:“總統和議會里的新晉議員派別,都很欣賞他。”
輕描淡寫地點了一句,這位權高位重的部長大人便不再多說什麼,也沒有責怪許樂今天的表現。許樂最近一年時間時常去西山大院吃飯,與對方在書房中也有過幾次深入淺出的交談,漸漸適應了這種說話的風格,卻極為敏銳地查覺到鄒部長話語中夾著的某些小隱趣:很難挑出杜少卿的錯處,是不是說明軍方上層某些人,一直試圖在挑鐵七師的錯處?
“MX機甲表面上的資料只做了二十七臺,實際上現在總裝基地和果殼工程部加起來,已經生產完工了二百三十臺。
”鄒部長平緩地轉了話題,說道:“相關的軍方機修師也一直在港都那邊接受培訓,主持培訓的是你認識的商秋還有當年你們一起工作的那些夥伴。”
許樂點了點頭,聯邦讓商秋她們去培訓機修工程師,自己卻被送來培訓機師,兩方面同時並行,MX真正大面積裝備的時間應該能被提前一些,只是他一直不是很明白,受訓軍官們是按照指揮官培養的,為什麼需要自己嚴苛地培訓他們的機甲能力,軍方為什麼不讓自己去培訓各部隊裡原有地機師?
“配裝新式機甲,是一個綜合工程,不能著急。”
鄒應星的眉宇間略顯疲憊,說道:“但誰也不知道帝國方面究竟對那兩處走廊通道的資料掌握了多少,西林那邊真正的第一槍什麼時候打響,所以軍方必須抓緊時間……”
“部裡看過你在基地裡編寫的那些教材,很是欣賞,尤其是關於你所說機師應該本身也是優秀機修師的說法,聯邦不可能馬上培訓出數萬名現成的機修師,開機甲的人如果對機甲地瞭解更深入一些,這個問題能夠得到緩解。”
“你的教材再經過一些修改之後,便會被送往四大軍事院校。”鄒應星地心情似乎好了些,望著他微笑說道:“知道你會設計機甲,但沒有想到你操控機甲的理論水平也很不錯。”
許樂有些汗顏,他從來沒有正式學習過機甲的操控,只是在梨花大學裡生記硬背了許多,再加上H11裡那套先進的測試系統,才能靠著自己的深厚機修功底與對MX地瞭解,編出了這麼一套東西,沒有想到,這套純屬被逼出來的教材,竟然會真地被軍方採用。
“以前官方資料裡,M系列機甲只有四百臺,真實是多少?”許樂聯想到鄒部長先前所說,忽然心頭微動。他與面前這位大人物關係密切,不禁想知道以前在東林看兵器期刊時的某個大問。
“三千四百臺……現在還在以每天二十臺的速度遞增。”鄒部長雙手扶在沙發上,微笑回答道:“MX是全新系統,總裝基地和果殼那邊都沒有足夠的生產線,而且成本太高。舊有的M系列機甲,依然要在今後的戰爭中發揮大作用。”
聽到這個數字,許樂心中劇震,原來聯邦一直將自己地真實實力隱藏的嚴嚴實實地。而看著鄒部長臉上那一絲感慨與滿足的神色,他才想到,面前這位將軍一直負責聯邦地後勤系統,數量驚人的機甲和強大地物資配送能力,應該凝結了對方一生的心血和最
傲。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而聯邦任命了一位後勤出身的將軍為國防部長,不論這裡面涉及多少莫愁後山的力薦和帕布林總統的平衡,至少證明了聯邦某些大的觀念在做改變。
連夜將自己召來見面,當然不可能僅僅是聊一些聯邦秘密數字或者是家常,許樂心想今夜的談話必將與MX機甲有關。
“這些受訓軍官與此次畢業日軍演,實際上是大半年前正式確定MX機甲標準之後,參謀長聯席會議便擬定好的方略。”鄒部長平靜地望著他,問道:“你知道這次軍演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嗎?”
許樂搖了搖頭。
“戰爭是人的戰爭,也是裝備的戰爭。革命性的武器,會讓戰爭思維帶來革命性的改變。可惜MX出現的太晚,戰爭又近在眼前,沒有太多時間讓聯邦軍方的將領們逐步發現MX的重要性,從而逐漸轉變固有的戰術指導思想。”
“要改變他們從四大軍事學院裡學到的那些既定思維,是很困難的事情,這個彎……任由誰來轉,都很難轉過來。”
“但是我們必須考慮,如果帝國方的新式機甲已經研製成功,我們將要面臨怎樣的局勢。”鄒應星神情嚴肅說道:“以後的前線指揮官,必須在進攻和防禦上,都學會全新的指揮理念。攻,要最大限度地發揮MX機甲的機動性,守,要學會面對新式機甲機動性極強的近身攻擊……”
“必須讓軍方所有將領都有深刻的認識,在未來的行星陸表戰場上,機甲,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鄒應星語氣平緩,卻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味道。這是聯邦軍方最上層的那些大佬們極富戰略目光的長遠安排,是集體智慧的結晶,也是聯邦軍隊改革的大勢。
“之所以不讓你去培訓軍方原有地機師,而是培訓這些指揮官,就是要透過這些軍官,將這種對MX機甲的態度,傳播到所有的部隊之中。將來這批軍官成長起來,便會成為機甲制勝論的堅定擁護者。”
“這,也就是帕布林總統和軍方交給你的任務。”
許樂聽著這些話,不禁有些心神微晃,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參與到了如此重要的大事之中。他抿了抿嘴唇後,認真說道:“學員們學的很不錯,今天的軍演中,花小司帶領地特種機甲營,已經將MX機甲的效能發揮了出來。”
“距離聯席會議地要求差的太遠。”鄒應星冷冷地搖了了搖頭,說道:“明明周玉有百分之七十的機率賭到對方的指揮部,明明他們知道MX的縱深突擊能力在哪裡……然而他們依然囿於固有地戰術紀律和理念,只敢去攻擊鐵七師的後備裝甲基地,而沒有勇氣直突師部。”
“直突師部或許會失敗,因為他們面對地是鐵七師,但本次軍演,聯席會議原本希望透過展現MX機甲的能力,來震撼觀戰軍官們的舊有理念。但很可惜,MX的力量只得到了部分展示,現場和遠端觀戰的將領們,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觸動。
”
鄒部長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沒有從內心深處生成地觸動,軍隊指揮思想的戰略調整,便很難完成,尤其是以少卿師長為代表地這一批學院派軍官,他們仍然堅信戰場上指揮謀略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聯席會議絕對不會反對這種理念,但需要他們進行調整。事實上少卿師長地一個近衛營裡面,卻堆滿了機甲,他比誰都明白裝備的重要性,只不過一直驕傲自負於平日地訓練及指揮,下意識裡不想承認這一點。”
鄒應星淡淡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和邁爾斯上將要來基地的真正原因,明天你們的臨時軍演結束之後,馬上就要召開高階將領大會,四大區軍和聯邦艦隊遠端聯線。”
許樂怔怔地望著沙發中的部長先生,這才知道原來凌晨的臨時軍演,並不是自己和鐵七師之間的那點兒破事兒,有著如此深遠的意義,他忽然間覺得有些寒冷,聲音微沙說道:“一個超編近衛營裡堆滿了機甲……我不可能打贏。”
“聯席會議不是讓你去打鐵七師,只是打一個營。軍演計劃已經出來,雙方分配模擬兵力,儘可能地拉近一些,除了那些軍官生之外,第七小組也調給你。”
鄒部長不容抗拒地揮了揮手,說道:“事實上,也沒有人指望你打贏,只是希望你就算輸也要輸的漂亮一些,要用鐵一般的事實,警告下那些將領們,任何輕視X機甲作用的人,必將狼狽不堪,在戰場上,那就是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