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正在膨脹,並且將繼續膨脹,它會在這膨脹的過程中吞噬地球,直到在3億年後,成為一顆紅巨星。
3億年,這時間對於宇宙來說是如此短暫,但對於人類,卻依然顯得如此遙遠。
既然人類文明不過是漫長時間裡的滄海一粟,他們這群螻蟻,為什麼要這樣垂死掙紮呢?
褚西嶺在在這一刻終於開始慢慢明白,為什麼那些成家了的同事,最後過半都會選擇退出溯源部。
因為你一旦心有所屬,你的生命就有了錨點。
你不再願意為那些虛無的、飄渺的、一個世紀以後或3億年以後才發生的事情奉獻生命。
因為你害怕,當你跨過歲月的長河,終於向時間投降,再次推開家門,卻只能看見她垂朽的白發。
褚西嶺把手拿開了一點,不敢再去聽李妮妮的心跳。
再聽下去,他的信念會動搖。
夜色逐漸沉寂下來。
他一直沒有睡著,只是闔著眼,在黑夜裡充當她的肉墊。
能充當肉墊也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時,或是兩個小時,李妮妮的睫毛飛快地顫動了幾秒,在濃鬱的夜裡驟然睜開。
除了海浪破浪聲,船艙外一片漆黑。
現在可能是淩晨3點,或者4點。
李妮妮又下意識地抬頭去望圓形窗外的星星。
片刻後,李妮妮雙手在褚西嶺身上撐起,在床下摸索自己的鞋子。
褚西嶺在身後撈住她的腰,輕聲說:“做什麼?”
李妮妮:“尿尿。”
褚西嶺:“我陪你一起。”
李妮妮:“不用,就幾步路。”
不知為什麼,今天晚上褚西嶺格外堅持:“不安全,我陪你一起。”
李妮妮沒再說話了。
但褚西嶺藉著星光看她的眼睛,有某一秒,或者只有半秒,他在她眼裡找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厭煩。
就類似於“這只狗子怎麼這麼黏人”那種,非惡意的、一瞬間的煩躁感。
褚西嶺慢慢收回手,下床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
他把煙叼在嘴裡,打火機在指尖轉了一轉,一線猩紅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又湮滅。
“……那你小心一點。”
他抬起頭看著李妮妮站在門邊的背影,第1次當著她的面點燃了煙。
“你路上,小心一點。”
這船上是有廁所的,但因為軍艦存在的時間太過久遠,下水都損壞了,且不可修複,所以所有不能像褚西嶺那樣直接翻到軍艦下面去的人,都只能懸空野排。
但把屁股撅在欄杆外這件事,實在堪稱人生最想刪除的畫面之首。
所以後來武太郎想了一個辦法,他野排的時候,就在走廊這一段掛件衣服,大家就知道廁所裡有人了。
等排完,他再把衣服拿開,這就等於火車上廁所亮了綠燈,“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