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隆公公自己不說,外人也能看得出,隆公公現在憋著一口氣,還是惡氣。
自從大軍擊潰妖賊,回京之後,內廷與外庭便為了是否展開入城式爭得不可開交,在過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隆公公每天從早到晚呆在內閣與章鳴嶽和其他幾位閣老磨嘴皮,磨到如今還能面帶笑容,風度翩翩著實不簡單。
可是佛亦有怒,隆公公城府再深,脾氣再好,經歷了這麼多天的爭吵,耐性也被磨沒了,更何況剛才魚公公還當著眾人的面數呵斥他。
現在隆公公問了蘭子義半天不得回答,等蘭子義張口又是一副痴呆模樣,隆公公的火氣到此徹底控制不住,他質問蘭子義道:
“衛侯作為大軍前鋒,奉命速行,這麼明白的事情你有必要想這麼久嗎?”
章鳴嶽何等人也,蘭子義的異樣瞬間就被他給抓住,他雖然不能準確判斷蘭子義問題具體出在哪裡,但他知道現在該如何把握機會。只聽章鳴嶽出言道:
“隆公公,如果你所說的真是實情,衛侯何必費力想這麼久,你現在如此呵斥衛侯難道是想屈打成招?”
隆公公可是聰明人,即使怒火已被點燃他也能在章鳴嶽說完話後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的漏洞,他本意是想向蘭子義施壓,結果卻賣了個破綻給章鳴嶽。
而且不僅是章鳴嶽抓住了隆公公的話柄,連魚公公也對隆公公的話不滿。只見魚公公端著茶碗一點一點的吹開茶葉,慢慢的說道:
“我說隆秉筆,您老這是吆喝誰呢?子義來這之前本就有傷在身,這屋裡有憋屈,他連水都沒喝就來被章首輔問話,反應慢點也正常。秉筆您這麼要和他莫不是嫌我剛才抽了你的手,傷了你的面子?冤有頭,債有主,有火衝我發,折騰一個小字輩幹什麼?”
隆公公說漏一句嘴,點著了兩處火,真可謂一時衝動釀成小禍。這下由不得隆公公不冷靜,他心裡有火也只得打脫牙和血吞,反正蘭子義他是不能輕易再碰,至少現在不能。
有剛才這幾句話的功夫給蘭子義喘氣,蘭子義終於可以回過神來,他強行摁下心中萬千思緒,摁得自己胸口發疼,然後開始處理自己接下的這個爛攤子。
首先蘭子義先開口感謝魚公公,他坐在座上朝魚公公拱手,然後道:
“多謝魚公公掛念,子義的確是身體不舒服,在屋中只覺的胸悶,一時走神沒有聽到兩位公公問話。是子義的錯,還請公公見諒。”
一旁杜畿聞言白了蘭子義一眼,他是知道見過蘭子義走路上轎的人,他知道蘭子義沒病。但杜畿剛剛被魚公公呵斥,現在心有餘悸,想了想他還是沒有開口數落蘭子義。
接著蘭子義轉向章鳴嶽,拱手道:
“章首輔,隆公公所言不假,我的確是因為先鋒在前,走的迅速,所以一直與戚侯在前與敵交戰,魚公公身監大軍在後,並不能與我這先鋒想提並論。”
蘭子義不是傻子,他與隆公公不過幾面之緣,隆公公衝他發火他可沒那心情去忍,不過他也犯不著回頭去惹,魚公公替他當面解圍他一定要報答。所以蘭子義這一番話便主要替魚公公開脫。
此時的章鳴嶽與平日蘭子義所見不同。首先章鳴嶽很疲憊,可以看出這幾日內閣當中的拉鋸讓他精神損耗巨大。其次章鳴嶽卻顯得很有活力,他的眼神當中透露出了一種高深,同時還散發著一種精妙絕倫的氣息。他盯著蘭子義微笑不已,那微笑不是冷笑,一點也沒有讓蘭子義察覺道章鳴嶽的惡意。章鳴嶽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穿透了蘭子義,勾起了蘭子義強壓在心底的悸動,只差一點便能惹得蘭子義心緒不穩。
看章鳴嶽的樣子肯定有話要講,但他嘴唇動了好幾下都不見出言,顯然他是在考慮自己的措辭,以目前形式章鳴嶽要出言進逼,追問蘭子義軍中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最後章鳴嶽還是選擇更為穩妥的言論,他問道:
“那衛侯可曾聽聞德王圍獵的事情?”
蘭子義搖頭道:
“我忙於前線戰事,未曾聽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