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勒馬回到林邊,雨水已經將他蓑衣上沾染的鮮血洗去大半。
不僅是蘭子義,連同蘭子義率領的西緝虎營戰士們身上馬匹上濺到的鮮血都被一道沖刷到地下,在滿地的積水中鋪開了一層鮮紅,然後這層鮮紅又被不斷降下的雨水衝散,消逝,快速褪去,就好像從來沒有血跡落下一樣,除了滿地的屍體和空氣中瀰漫的鹹溼的血腥味,的確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這裡剛剛發生過一場血戰。
蘭子義一路走來,視察著戰場。經歷了剛才一場衝擊之後西緝虎營的將士們見到蘭子義都會主動抱拳行禮,這些戰士們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那種慍怒與鄙視,取而代之的是佩服與認可。將士們都知道蘭子義的來頭,也都看出他是個書生不是個練家子,可剛才號角一吹響,第一個衝鋒的就是他蘭子義,相反西緝虎營的主將賀溫玉在一開始是就“落馬”了。
蘭子義從將士們的眼神中知道,自己這一戰已經在將士們當中紮下了根,西緝虎營的將士們已經認了他這個將軍。能得到手下軍士的認可本來應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蘭子義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現在這些將士們殷切的眼光就跟在江北時團結在蘭子義周圍的那些將士們的眼光一樣,那時的將士們也是一樣的信任蘭子義,可卻沒有幾個人逃出生天,蘭子義還背叛了他們自己先逃跑。
雖然現在的蘭子義已經接受這些事實,也接受了那個棄軍出逃的自己,但每每想到壽春城外戰死的兄弟,還有河邊渡口他蘭子義出逃時的景象都會讓蘭子義心痛不已。正如張望所言,蘭子義需要揹負起那些因他而死的人,蘭子義要揹著他們活下去,壽春之敗將是蘭子義一生永遠的痛。
從一邊傳來的談話聲又將蘭子義拉回現實當中,那是幾個檢視戰場的軍士,蘭子義聽到他們其中一人說道:
“這位衛侯爺挺能打的呀,不像傳說中那樣臨陣脫逃,葬送幾萬將士的樣子。”
有一人答道: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蘭侯爺在江北打的順風順水,要不是章鳴嶽從中作梗,派了個什麼解大人去方城搞事情,蘭侯爺早就平了妖賊了......”
這軍士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人打斷,一群人譏笑他道:
“之前在我們面前說衛侯白面書生,害死幾萬人的就是你,怎麼現在你又成了替衛侯說好話的那個了?你那句話說的是真的?”
誇蘭子義的那個軍士被說的滿臉通紅,氣鼓鼓的罵道:
“之前是之前,之前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這時旁邊有軍士開口問道:
“你們有的說衛侯,有的說蘭候,那侯爺到底姓什麼?姓蘭還是姓衛呀?”
有軍士就在旁邊說道:
“肯定姓衛,要麼幹嘛叫人家衛侯?”
又有人反駁道:
“姓蘭,侯爺剛才衝鋒的時候自己報上姓名了,我聽的清清楚楚!”
說姓衛的那軍士開口說道:
“怎麼可能姓蘭?姓蘭為何要叫他衛侯?”
說姓蘭的軍士則罵道:
“衛侯是人家封號,不是姓,你個土包子!”
一夥軍士就這麼吵了起來,全然不覺蘭子義已經來到他們身後。
蘭子義靠近爭論不休的人群,開口說道:
“我姓蘭名子義,乃北鎮世將蘭家後人,承襲家父功勳,被皇上封為衛亭侯,一般別人稱呼我為示尊敬都叫我衛侯。”
蘭子義冷不丁放腔嚇壞了這群爭吵的軍士,將士們趕忙回頭向蘭子義抱拳行禮。
蘭子義看著這群為了自己姓氏爭得面紅耳赤的軍士直想發笑,不過蘭子義還是忍住了,他一板一眼的對軍士說道:
“戰場打掃的如何?有沒有漏掉賊寇?你們不知道現在是在打仗?還有時間聚在這裡閒聊?”
那夥軍士被蘭子義問的抬不起後來,明明面前說話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可這群老兵油子們就是找不到一點底氣去硬抗眼前的蘭子義。
被蘭子義教訓完之後,這夥軍士低聲應了句“是”後就趕忙各奔東西忙活去了。
蘭子義看著走遠的軍士們,這才笑了起來。
這時桃逐兔飛奔來到蘭子義身邊,氣喘吁吁的說道:
“少爺,我追回來了,沒放跑一個妖賊。”
蘭子義聽著點了點頭。雖然他相信桃逐兔的實力,也相信桃逐兔說的話,但這麼黑的晚上天上還下著雨,要說一個不剩全都追擊完是不現實的。